瑶池仙宫。
昔日仙界第二把交椅,西王母的势力范围,昆山之上的瑶池仙境,如今却像是一座牢笼。
自从阴九烛将她带离了天机别院之后,就被丢在了这里,照样有侍女照顾,一样锦衣玉食,只是,不知阴九烛给瑶池设置了什么禁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一座华丽的鸟笼,而西王母却是笼中待宰的羔羊。
西王母独自坐在梳妆镜前,头上的王母金簪依旧闪烁着神力的光芒,那是女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她多年来的执念和希冀。
“只差一步,”西王母神色冷峻,镜中的面孔没有丝毫慈悲,眉宇间的恶毒与凶狠渐渐蔓延到整张面庞。西王母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面对几乎是唾手可得的强大力量,谁会没有觊觎之心呢?此番功亏一篑,可自己毕竟还活着,只要能活下去,能逃过昊天的震怒,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最让西王母愤愤的,是阴九烛。此前还觉得阴九烛态度暧昧,或许事到近前可以拉拢过来,可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对萧无晴百般信任,即便自己手段用尽仍然毫无芥蒂,并最终临阵反水,与自己的敌人站在了一起。
留得青山在。西王母这样想着,眼中的凶光渐渐退去。突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什么事!”声音狠厉威严,身后的脚步应声而止,可西王母却突然觉得心中一动。
千万年来最为熟悉的人,最为熟悉的脚步声,最为熟悉的气息。
叹了口气,西王母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过身,看着昊天。
“陛下怎么自己进来了,也不着人通传。”西王母笑靥如花,端的是温柔娴熟。
昊天摇了摇头:“你做下的错事,难道还希望朕大肆宣扬么?”
朕?西王母一愣,旋即心中冷笑,这么多年相互扶持,昊天几时在自己面前自称为朕?
“你来,”西王母声音颤抖:“今日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吗?”
“朕也不想。”昊天左手的长剑上红色的光芒挣脱剑鞘,颤抖着散发出来:“天机别院一役,伏羲神尊见证,你所做的一切够你死上千次万次了,难道事到如今,你就没有一点悔悟吗?”昊天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毕竟合作了千万年的搭档,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昊天,”西王母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一阵苦笑:“我认,我都认。可那些事情不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我和绿衣也都是被蚩尤利用了!你怎么不去找蚩尤,怎么不去找轩辕?你拍拍自己的胸口,我做事几时害过你,几时妨碍过你?”
昊天双目低垂,低低的叹了口气:“阿胧,倘若你的筹谋并没有被无晴勘破,今日你还会这样与我说话么?”
倘若没有被无晴勘破,那么此刻或许女娲娘娘的神力已经被她攫取,西王母成为天地独尊的神祗,杀伐天下,手染鲜血,那时,还有什么仙界之主,还有什么六界,还有什么昊天陛下?
还有天地六界,因为女娲的复生,坍塌损毁,几乎变成另一个神界,甚至险些回归混沌废墟。
西王母向后退了几步,痛苦的摇了摇头:“你不会杀我的,不会!”
昊天没有说话,只是向前慢慢走着,凛冽的气势,一步一步的逼近西王母。
西王母蓦然闭上双眼,抬手拔下王母金簪,朝着昊天的胸口掷去。
开天斧之下,现存第一神器的力量,破开两人之间的空气,化为一道金光,直插昊天的胸膛要害。
然而昊天只是微微一抬手,王母金簪就已经被他攥在手中:“女娲娘娘的遗物,神的力量,是会择主而侍的。阿胧,你是被娇惯了太久,连这都忘记了是吗?”
西王母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声音尖利:“昊天,你杀不了我,你杀不了我!”
“为什么?”昊天的声音依旧缓慢冷淡。
“我是神族的血脉。即便你是女娲娘娘指定的仙界之主,又渡过了七九天劫,却也不过只是个仙人而已。你无法弑神,否则必遭天谴!难道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与我同归于尽给我陪葬的么?”
昊天听了,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阿胧,你的记性果然不好。朕飞升之前,曾转世降生独孤家。朕也是神族血脉。”
西王母愣住了,她摇着头,向后退去,突然又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扯住昊天的袖子:“昊天,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放过我,你放过我!”
昊天悲悯的看着她,心中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同情,阎罗说的对,这个女人,野心太盛,做事又不择手段,此番若不是无晴拼死一战换来六界安泰,怕是自己这个天帝,莫要说力挽狂澜,便是死后都没有颜面再见盘古女娲两位大神了。
“如此,你也去的有尊严些吧。”昊天一抖手,一把匕首丢在西王母的面前,正是此前无晴随身的匕首,碎星。“帝尊的遗物,用来赐你自尽,也算是为你留足了颜面。”昊天背过身去,等待着西王母最后的决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王母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有悲切,有不甘,唯独没有悔恨:“昊天,你回到我最后一个问题。无晴呢?她去了哪里?她又是如何杀死复生的娘娘的?”
“诛神诀。”昊天的语气依旧淡漠:“无晴献祭了十三条性命,用斩天剑杀死了那个怪物。而后她运用移花接木,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为她而死的人——这当中也包括伏羲。”
西王母绝望了,无晴这样死去,显然是魂飞魄散不可能转世了。就算是要为她报仇,昊天也不会放过自己。就算昊天能够网开一面,伏羲呢,那位暴戾的神尊,是不可能让自己好过的。低低的叹了口气,西王母终于是无从辩解,只能认输了。
不,她还没有输。寝殿之中只有她与昊天两人,若昊天不在了,自己就是仙界之主,来日方长,自己还可以重新筹划。对,她还没有输!
心念一动,碎星握在手中,西王母抽出匕首,狠狠的刺向了昊天的背心。
然而,金光闪过,西王母被远远的弹开,嘴角上挂着血涎。
“这不可能!”熟悉的金光,来自金翅灿金铃,然而这东西不是在无晴手上么?什么时候到了昊天的手里?
昊天收回碎星,转过身看着西王母:“金翅灿金铃,原本就是昊天塔的一部分,无晴将这件东西交还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能够补全昊天塔,以备不时之需。”
西王母终于绝望了。
昊天却不想再给她纠缠的机会,长剑出鞘,就要将她了解。
这时候,阎罗却晃悠悠的踱了进来:“大哥,无晴有句话说得好,这世间,死是最容易的事情,神魂俱灭,一了百了,这应当是留给好人的终点,而不是留给恶人的末路。”
昊天冷冷的瞥了一眼阎罗:“就知道你小子坐不住,要来凑热闹。说吧,你想怎么办?”
阎罗嘿嘿一笑,掏出了此前无晴送给他的相思羽。昊天瞥了一眼,便知道他要做什么,这个喜好恶作剧的弟弟,自己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又转头瞧了一眼已经濒临崩溃的西王母,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按你想的办。”
阎罗哈哈大笑,凑到西王母身边,嘻皮笑脸的说道:“阿胧,曾经你想用这法子害我,可惜被无晴识破了,现在爷就给你来个以牙还牙!”说着,相思羽上的电蓝光芒闪动。伴随着西王母不可置信的哀嚎,她的魂魄被吸入其中,而肉身跌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晃动着相思羽,阎罗哈哈大笑起来,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其中,对西王母的魂魄说道:“你就在里面待着吧,放心,这东西我会妥善保管,不会允许有人将你放出来的!”
“啊——啊——”西王母发出痛苦的嚎叫,她以为阎罗不过是说说,没想到竟然真的下手。如今自己已经被困在了这天下第一结界法宝之中,左突右撞不得路而出,终于是疯魔了。
昊天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掌心之中混沌之火腾起,将瑶池仙宫烧了个干干净净。
自此,仙界两头大的局面被打破,只奉昊天一人为尊了。
结束了西王母的事情,昊天与阎罗兄弟二人对坐在几案前,默默无语。许久,阎罗终于坐不住了,改跪坐为盘膝,笑道:“大哥,要不我陪你喝点酒?”
昊天点了点头。不多时,仙娥将酒菜端上,又一股脑的退了下去。昊天的神色不太好,虽然这位陛下平日里慈悲和蔼,但并不代表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昊天掏出王母金簪,放在阎罗的面前,声音依旧是古井无波:“得空给唐婉柔那姑娘送去,用来防身吧。”
“我前些日子去看过她,”阎罗放下酒盏:“过的不好。”
昊天点点头:“可想而知。”
“我也劝过她,终究是没有用。”阎罗叹了口气:“她每天就在端云城中打扫那些空房子,清理被冰雪覆盖的屋顶和路面,再就是捧着天音玲珑佩,不停的说着话。那场景,我看了都有些心酸。”阎罗不是个容易伤感的人,可提起唐婉柔,提起无晴,不免还是有些眼眶泛红。
“那丫头想不开,”昊天低低的说道:“也不得法子去劝。再等等吧,许是等舒窈的转世长大成人了,会好些。”这话说得昊天自己也没有信心。只能换个话题:“舒窈那孩子的转世如何了?”
阎罗端起酒盏喝了一口:“还不错,被那个田无忧带在身边,对外说是义子。我看那女人是动了传位给他的心思。”
昊天语气冰冷:“倒是打得好算盘。”魔君转世,与仙界关系微妙,又有阎罗这个强悍的结拜兄弟,倘若苏耀继承了齐国王位,啧啧,这买卖,无论怎么算都不会赔。
“不过耀儿自己没这个意思,我也问过阴九烛,她也不想让耀儿做个什么劳什子的人间君王。”
昊天点点头:“那孩子功课如何?”昊天问的自然是修炼。
“也不错,听红烛说悟性极高,如今算是学贯仙魔两界,将来了不得。”
“若不是他没有剑指六界之意,怕是此刻我已经起了杀心。”昊天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阎罗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