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博山那边，有消息了么？”无晴闭上双眼，修养精神。
“阎罗老哥来信，说是派了柳梦白去走一趟。”舒窈靠在无晴身边，也将眼睛闭上，贪婪的吮吸着无晴身上熟悉的味道。
“老白？”无晴一怔，“他不是与胭脂四处游历去了么？这还没到一年光景呢，就回来了？”
舒窈点点头：“柳梦白说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便与胭脂提前回转地府帮忙。胭脂如今已经是鬼王麾下，留在钟馗身边听差，柳梦白本来说要来帝都找我们，结果刚好博山出事，老哥就派他走一趟。”
“有他在，你我也可放心一二。”
“不过昊天已经传信过来，说派水月无去查探过，传回来的消息，博山遇袭确实与妖魔两界无关。不过眼下还不能公开，只能继续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了。”
“接下来，你当如何？”无晴也有些好奇。
舒窈笑容诡诈：“自然是见招拆招了。此前突袭博山之后，我将大队人马撤走，但还留了冬芜在那里，亲自带人守住各处要道。那些人既然是为了博山鼎去的，又想嫁祸给我，自然不会悄无声息的来去，肯定是要闹出一些动静的，只要他们露面……要知道冬芜手中的九尾精锐可不是好对付的。估计这一两日，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了。”舒窈轻松的拍了拍手，又道：“只是有一件事让我在意，此前昊天传信过来的时候，我就问过冬芜，可他那里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的痕迹。如此说来，要么这些人已经强横到可以瞒过冬芜以及九尾一族的耳目，要么就是勾结内部之人所为。”
博山本来是皇帝辅臣天老居住的地方，后天老羽化登仙，空留博山依存，仙界便将此地划归统辖，成为著名的通仙之地。常有修仙之人登临博山，以求仙缘。博山有鼎，称作博山鼎。传说黄帝登临天下，铸九鼎以示功绩，其中之一便放在了博山镇守。博山鼎铸造之时，得女娲指点，又有强良亲自铸锻，故而位列神器之序。虽然不能与上古十六大神器和三大帝运神器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如今时间仍存的至宝，堪与无晴的端云镜齐名了。
九鼎已然轶失，只有博山鼎依旧供奉在博山之上，供来往的善男信女朝拜。
“既然博山现在是仙界中人在打理，那么此事他们断然脱不了干系。水月无心细，又掌管九重天人事，想要理出个头绪想来不难。”无晴也定下心来。水月无虽然不知道自己与舒窈昭烈等人的谋划，但她向来耳目灵通，对无晴又从不吝惜讨好，一旦有了消息，定然会献宝一般的来帝都走上一趟的。
虽然这样做有利用水月无情意的嫌疑，可毕竟人家甘之如饴，无晴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午后，暖洋洋的春光洒入天机阁的小院之中，将花木楼阁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晕。昭烈如约而至，却不是进入无晴的梦境，而是直接大咧咧的来拜访天机阁。
“你现在倒是大方。”舒窈揶揄道。
昭烈挠挠头，用下巴指了指城外的方向：“外面已经打成这样了，没人会留意我的。”
可当他听了无晴的讲述之后，显然是吓了一跳。
“我知道他们手中有不少好牌，可没想到却还有白媚娘这等人物，当真是失算了。”昭烈有些悔意，然而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白媚娘说，是那些人让她来提点你我的，想来你早已经暴露了。”
昭烈想了想：“可我自觉没有纰漏啊。”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舒窈抱着胳膊在一旁说道，“接下来，你当如何？”
无晴双眉紧皱：“另外，白媚娘曾经说已经来不及了，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却对她当时的语气十分在意。”
昭烈摇摇头：“接下来的事情，就算他们察觉了也无法阻止，城外八十万兵士，都将化作怨魂，成为我封印神器的助力。除非女娲再临，否则绝没有人能够阻止这场刀兵了。”
“你要封印神器？”无晴和舒窈都是一怔。
昭烈终于吐露实情：“是。他们需要神器来进行后面的计划，那么我只需要想法子将最重要的几样封印了就可以破坏他们的计划，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无晴沉吟道，“你我这等实力，在白媚娘面前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碰上更厉害的高人，如同蝼蚁，毫无还手之力，你我所施加的封印，对他们来说真的能够起到阻拦的作用么？”
昭烈点点头：“不错，若单凭封印自然是无法阻挡他们。可你别忘了城外还有八十万怨灵呢。当兵的都是大好男儿，阳气最盛，而死于非命的瞬间，却又是阴气和怨气的顶峰，阴阳相冲，再加以引导，便是世间难得的封印法阵。如此一来，我可以将你的端云镜，羡儿手中的大梦河山卷和慕儿手中的往生刃，以及我手边的几件能用的上的神器，都可以尽数被封印。同时，”昭烈淡然一笑，“若只是封印，怕来日他们总有法子破解，可若是以活人为祭，并且直接撕扯生魂注入神器作为器灵来守护，即便是来日他们破除封印，也依旧是巨大的麻烦。退一万步说，将来他们能够将封印解除，将器灵毁去，你们也可以最快得到消息，不至于措手不及。”
无晴默然，断然没有想到，昭烈竟做这番考虑。而一旁的舒窈则是好奇，到底昭烈背后的人强大到了何种地步，需要昭烈这般鱼死网破的筹谋？
“你……”无晴一时语塞。舒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都沉默的盯着地板，各自叹息摇头。
“怎么，被吓到了？”昭烈倒是还有心思玩笑，“我会这么考虑也不奇怪吧，毕竟是动辄屠城的人嘛。”
无晴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是想把自己封印到端云镜之中？”
昭烈眯着眼睛，笑容可掬：“是呀。你要是不想让我好过，再设个幻境给我，反正我困在里面出不来。”端云城中昭烈被小妹亲手将匕首插入胸口的场景，昭烈至今难忘。只可惜，他对无晴说了谎，那并不是他的梦魇，也不是时间最可怕的幻境，而是美景，让他甘之如饴的梦乡。
无晴低下头，不言语。舒窈舔了舔嘴唇，抬头看了一眼昭烈，突然道：“若是你这法子管用，我便原谅你了。”
昭烈微微一怔，看向无晴，无晴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舒窈一眼，却见他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方才那句话，浑然不是玩笑。
“若是你果真能够成事，我也原谅你。”无晴淡淡的说道。
“呵。”昭烈打了个哈哈，脸上的表情却精彩得很，凑近看了看舒窈，又搬过无晴的下巴大量了一番，被无晴嫌弃的拍开手却也不恼。挠了挠头，昭烈突然有些恍惚：“你们俩，不用说这中笑话哄我吧。”
无晴右手一抖，碎星在手，“咣”的一声将匕首拍在昭烈面前，沉沉的说道：“若是你想我现在就宰了你，我也如你所愿，放心，我会拜托阎罗包你魂魄不灭。至于去处么，像你这种恶贯满盈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丢到鬼王那里，把十八层地狱的诸般手段享用一番，也不算过分吧。”
“呵呵。”昭烈笑了，“哈哈哈……”笑声将房屋都震得颤动起来。
舒窈默默的站起身，一翻手腕，宵练长剑出现在手中，轻轻的放在昭烈面前：“若是你怕污了碎星，宵练还你。朕允你自裁。”
昭烈仰面大笑，泪流满面，肝胆俱裂。
“想不到啊想不到，竟然真有这么一天，一直以来恨不得将我扒皮拆骨的仇人，会想法子想要保全我？！”
无晴与舒窈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
情绪终于发泄了出去。昭烈冷静下来，靠着廊柱，望着无晴院子里的梅树，突然说道：“当年我遇见小梅的时候，她就坐在这样的一棵梅树上，看着我笑。当时我还是不解风情的傻小子，竟然还问她笑什么……”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见了。
“你们当我说的大义凛然，就真的不害怕么？白媚娘是什么人？传说中的妖族第一人，修为法力最接近神的女人，翻手之间就能让我万劫不覆。今天才听到你们说起，这么多年她竟然就在帝都，就在皇宫之中，而我来往此间多次，竟然没有发觉？我真的后怕，怕这些事还没有做完就已经被抹杀掉，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昭烈看似自言自语，他身后的无晴和舒窈各自闭目养神，好像在听，又好像全然没有听见。
昭烈接着说道：“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我的身家性命。甚至还有我的子孙后代。你们不知道吧，连狐王肚子里的双生子我都算计在内，选择了最为合适的神器为他们的生魂栖身。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祖父或许是他们投胎时看错了时辰，可我真的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