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做什么？”大鲲失声叫道。伏羲和吴刚抬头一看，见此情形，都是一愣。
而无晴此时，正艰难的与“女娲”在对话。
突然有一个声音窜到无晴的识海之中，无晴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送到与“女娲”的面颊同一高度，四目相对之时，她才反应过啦，那个声音竟然来自于“女娲”。
很难想象，那样悲悯仁慈的声音，与眼前这双满是暴戾的双眸，竟然属于同一个人。
“你有话对我说，是么？”那个悲悯的声音，仿佛来自天际之外，声音之中透着亘古寒凉。
无晴连忙点头：“是，我有话要对你说。”无晴的身体与“女娲”一直都有接触，运用念力疗伤，多少会被她吸走一些，或许之前的蛇尾感觉并不明显，可转移到手掌中之后，无晴瞬间增加了念力的使用，想要暂时唤醒她的神智，也在情理之中。
显然，无晴暂时赌赢了。
“你要对我说什么？”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我撑不了多久，你快说罢。”那语气，让无晴觉得仿佛是自己的娘亲花容眷还活着一般，充满着怜爱。
“我……”无晴竟然有些语塞，一着急，眼泪流了出来，只能哽咽着解释道，“我有些说不出，我给你看。”说着，左手太了起来，大道红尘掺杂着红瞳之力，竟然将当下人间界的惨相通过幻境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伏羲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事到如今，如果他再猜不出无晴想干什么，也就白活几万年了。
“陛下……”大鲲与吴刚都是一愣，又侧头看向无晴，双眸之中满是不解。
伏羲却道：“趁着那怪物现下十分松懈，我找机会偷袭，无论能否得手，想来至少能够让她暂时分散精力，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动手，将无晴抢回来，千万要拦着她，不能让她做傻事。”
大鲲和吴刚愣愣的点了点头。两人各自琢磨了半天，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无晴怕是要靠自爆与“女娲”同归于尽罢。除此之外，两人也实在想不出来，伏羲口中的傻事，到底指的是什么了。
只有伏羲意识到，无晴怕是想要通过为这怪物输送念力，暂时唤醒她的神智。可是之后呢，有了神智的“女娲”和完全没有神智的怪物，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好对付一点吧？
“大道红尘？竟然是帝江那孩子的后人么？”“女娲”的声音有些玩味，竟然摇了摇头，双眸之中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先前的戾气竟然慢慢的散去了，狰狞的面目也渐渐被安抚得平和下来，青紫褪去，露出宛若初生婴孩一般的白皙红润。
这样美丽的女神，果然是平日里女娲神殿之中那冰冷的石像所难以呈现出来的。
“你真聪明。”女娲由衷的夸赞了一句，双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无晴敏锐的察觉到，之后竟然直接将手贴在了女娲的额头之上，念力源源不断的输进女娲的身体之中。
“我来帮你。”无晴实在是有些勉强自己。一只手支撑着大道红尘和红瞳之力，另一只手还持续的释放念力。
女娲看了幻境几眼，瞬间阖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娘娘，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知道你可以醒过来的，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看看这般惨相。你知道这不是我制造出来的幻象，你分得清真实和虚假。你看看你所挚爱的苍生六界，你看看这片能够让你付出生命的天下，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这就是让你为之舍生忘死的天地吗？”
“你不必激我。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可我能怎么样，身不由己罢了。你也知道，我的本意，也没想要回来这个世上。”女娲痛苦的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人间界已经这样了……不，六界之中，现在都是这样的修罗道场，”无晴强撑着巨大的消耗，显然已经体力不支，眼见就要虚脱乏力，可还是坚持着劝说，“娘娘，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来说，我来做，救救这天地，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唉。”女娲短促的叹了口气，眸子中的神色变了几变，无晴看得出来，她也的确是拼尽全力在强撑着了。
“娘娘，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随着无晴的低吼，几乎全部的念力倾注到“女娲”体内，方才那浑浊的双眸终于再度恢复了清明。
无晴知道，这已经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能说服她，那么这场天地劫难，怕是谁都过不去了。
女娲突然侧过脸去，看了看不远处的伏羲。那样的目光，是伏羲所熟悉的。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伏羲心里终究是有所动摇了。如果就此放任苍生六界，而换取与她双宿双飞的机会，大概他会愿意的。
终于，这位在活了几万年的创世神，终于明白了人类贪生的缘故。
可是，当顺着那道炙热的目光，继儿看见无晴焦急的面庞的时候，伏羲闭上双眼，一滴泪滑至腮边。所有人努力了这么久，六界之中哀鸿遍野，眼前一个个重伤的伙伴，伏羲不可能视而不见，即便是为了当初那个舍弃自己生命而换取众生生机的女娲，伏羲也不可能就此放弃。
感受到了伏羲的纠结，女娲长长的睫毛扑朔几下，终于还是笑了。
“只有我自己才能杀死我自己。”女娲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方法，但我不确定你能够使用得了。”
“娘娘你说。但得有万一的机会，我也会试一试的。”无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瞬间收起了大道红尘和红瞳之力，整个人几近脱力，跌坐在女娲的掌心之中。
“真是个有趣的姑娘啊。”女娲的声音回荡在无晴的脑海之中，“若是他爱上你了，你可要善待他才是。”女娲的笑意，竟然带着一丝调皮。
无晴一愣，回头看了看伏羲，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女娲笑得像个孩子，“除了杀死我的办法，我再送你另外一样礼物。”说着，指尖一弹，一道微弱的星光远遁而去，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无晴不解。女娲却笑了。声音清脆，宛如山泉撞击在青石板上，动听极了。
“什么？”无晴突然跳了起来，一直敷在女娲额头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拿开了。
女娲却点了点头：“只有这一个办法。而且，因为你是因我而生的愿灵，所以才可能一试。否则，即便我告诉你这个方法，也未必会奏效。”
“若是我将全部念力给你，神格也给你，你可以再将自己献祭一次，恢复六界秩序吗？”无晴焦急的问道。
女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是蚩尤他们妄想了。作为创世神，我根本无法戮夺他人的神格。即便是普通的神明也做不到的。这是当初我亲自设下的天地禁制。否则，伏羲只需要拿走舒窈的神格就够了，为什么还要那具法身呢？”
无晴无奈的闭上了双眼，以掩饰自己的满目泪水。识海之中，她可以清晰见到那个无奈的女娲，与眼前的这个容貌别无二致，可气质上却差之千里。那种悲悯的眼神，那种怜爱的表情。或许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吧，无晴不由自主的想道。
“杀了我，求你，杀掉我！”最后几个字，传递到无晴耳朵里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无晴赫然睁开双眸，却见眼前的“女娲”眼神已经浑浊，脸上的戾气在重新聚拢着，看来是女娲自己也压制不住了。
轻巧的从女娲的掌心上跳到地面上，无晴一抬手，斩天剑回到了她的手中。吃痛的“女娲”发出嘶吼，两个女娲在争夺着这具庞大躯体的控制权，也给了无晴行事的时间。
无晴知道，这是女娲残存的最后的意识，在帮助自己做最后一件事。
竟然会走到这一步。无晴苦笑着走向了伏羲。
“你没事吧！”伏羲、大鲲和吴刚几乎是扑上来的。伏羲伸手拉着无晴的手腕，将她拽到一旁，确定她没有重伤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你们两个对视了那么久，可是把我们吓坏了！”无晴和女娲一直通过意识交流，她们之间说了什么，别人无从知晓。
“对不起。”无晴的声音有些遥远。伏羲恍惚之间，仿佛是听到了无晴说出这三个字，又觉得，那语气明明是女娲，而不是这丫头。正在愣神之际，却突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斩天剑穿胸而过，鲜血喷溅了无晴满身都是。
“你……”伏羲瞪大了双眼，飞快的回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大人！”吴刚与大鲲不由得惊叫起来，这惊叫也惊动了旁人。可所有人都还没回过味儿来，无晴手中的斩天剑，又划过了大鲲和吴刚的喉咙。
鲜血飞溅，两具尸体重重的跌落在泥潭之中，溅起的泥浆与鲜血混在一起，脏了无晴衣裙。
那衣裙本就是血红色的，被血污和泥污沾染之后，显得更加妖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