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斜眼看着还是有些扭捏的田长风,无晴不满的问道。
田长风点点头,又犹豫的问道:“真的可以救无忧?”
无晴不耐烦的摆摆手:“要不你再想想?”
“不用不用,我想通了,想通了。”田长风撇了撇嘴:“只是大人说可以帮我看相,我还想请大人帮忙推演前世,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端端的推演前世做什么?”无晴翻了个白眼。
“曾经有位相师说我之所以命格不祥,是被前世所累,所以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如果是的话,”田长风低下头:“如果是的话,也就没什么不甘的了。”
无晴抱着胳膊想了想,点点头:“前世今生虽然没有什么大关联,但毕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是想详细的推演呢,还是简单知道个结果就可以了?”详细的推演比较花费精力,无晴虽然对那一点精力不是很在意,但却觉得浪费时间。而如果只是知道结果,只需要传信给阎罗去翻翻三生书就可以了。
“结果就可以。”田长风不假思索,他也不想知道前世的细节,毕竟那是另一个人的人生,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前世作孽,今生不祥。
无晴点点头,抬手一只纸鹤飞走,田长风看了新鲜,盯着那纸鹤好久,直到消失不见。
无晴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没见识的样子,被外人看见了还真是给天机阁丢人。”
田长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晴笑道:“以后你会经常摆弄这些的,不要嫌烦就好。”
飞鹤传书,天机阁与外界联系最主要的方式,如果田长风要长期的留在天机阁,当然是要学会的。
田长风点点头,他在齐国王宫之中长大,见识也算是不凡,但那大多是人间的玩意,如此仙术,当然还是会好奇的。
等到傍晚,天色已经擦黑,皓月当空,圆润如盘。田长风已经对这种诡异的天象见怪不怪了。正站在园中赏月,却听见门铃响动,正要去应门,却见唐婉柔蹦蹦跳跳的飞了出去,口中还吩咐着:“来的可能是白大人,你要是害怕就躲起来。”
白大人,就是白无常。这个田长风还是知道的,前几日白皎皎过来的时候他曾在一旁窥伺过,知道那是个活泼可爱的人,看上去与他的年纪也差不多,并没有民间传说之中鬼差的阴森可怖,所以也不怎么害怕,还是继续站在园子里看月亮。
“大人呢?”一个与白皎皎差别很大、显得低沉可靠的男声响起,田长风一愣,扭头一看,跟在唐婉柔身后的是一个黑衣男子,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来人是洛相风。
洛相风见了田长风也是一愣,询问的目光看向唐婉柔,唐婉柔耸耸肩:“我跟主人收留的一位公子,八成日后会是主人的车夫。”
洛相风翻了个白眼,你天机阁不就是一架云梦飞舟么?几时需要车夫了?但还是对着田长风点了点头。田长风也欠身回礼。
无晴从花园的另一端慢慢悠悠的走过来,看着洛相风:“诶?怎么是你跑来了?皎皎呢?”
洛相风给无晴行了礼:“最近人间事多,皎皎那边走不开,刚好我闲着,陛下就派了我来。”说着,将一方写满了字的绢帕交到无晴的手上:“大人所查之事,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不好不坏的平淡一生。陛下怕大人发问我接不住,特意让我挑了些重点的,抄了下来,交给大人。”
无晴瞥了一眼,确实正如洛相风所说,是不好不坏的平淡一生,便将绢帕丢给田长风:“安心了吧?”
田长风也扫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那我今生如此,却是更为不解了。”
无晴摇了摇头,洛相风扫了田长风几眼,也是摇摇头:“这位公子投生的不错,虽然有些磨难,但也算是富贵。”说着又皱了皱眉,看向无晴。
早就堪破田长风命数的无晴点了点头,眉宇间一丝忧虑挥之不去:“只有详细的勘察命树,我才能知道的更多,如今也只是猜测罢了。”
洛相风瘪了瘪嘴:“如果大人的猜测成真,倒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无晴点点头。
田长风看着无晴与洛相风的神情,听着他们之间的哑谜,思考了许久,还是没懂。
洛相风没待多久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顺了无晴一套茶具,气得无晴跳脚说有机会一定要打去地府,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唐婉柔听了只是笑笑。田长风却觉得很神奇,难道这位大人竟然可以跟阎罗平起平坐吗?
计算了个不错的时辰,无晴将田长风拉进了静室,也没交代什么,抬手就让田长风失去了意识。轻车熟路的拉出他的命树,无晴皱起了眉。
她没有猜错。
命树之上,几道刺眼的痕迹,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想到之前自己捉出来的蛊虫,无晴摇了摇头,看着人事不省的田长风,心中不免起疑,这位公子,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心中的好奇像星星之火一样瞬间燎原。无晴想了想,指尖的红线扎入树根之中,田长风的前尘往事,便呈现在了红尘幻境之中。看得无晴瞠目结舌。
竟然是……如此?
要不要告诉他真相?无晴心中犹疑不定,竟丢下了失去意识的田长风,一个人踱到了屋子外。
“还顺利么?”啃着苹果的唐婉柔看着无晴,语气之中慢慢的信任。
无晴却摇了摇头,想了想,问唐婉柔:“婉柔,你说,一个人要是从小身份就被隐瞒,又被人算计遭受了许多苦难。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唐婉柔想了想,丢掉手中的苹果核:“他知道之后会如何呢?会抛弃前尘重新开始?还是会执意复仇夺回一切?或者浑不在意继续过原来的日子?”
无晴想了想,没有答案。
“会发狂吗?会疯魔?”唐婉柔继续问道。
无晴还是摇摇头。她猜不出。
唐婉柔想了想,突然笑道:“那是他的命,好坏都要他自己去面对抉择。主人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你对这些事情可是从不上心的。”
无晴哑然失笑。唐婉柔说的对,那些都是田长风的命,如何选择是他的事情,自己在这里替古人担忧做什么呢?
排解了愁绪,无晴回转静室,唤醒了田长风。
田长风不解的看着无晴:“大人,你的表情……”带着几分释怀的微笑,嘴角还挂着一分好奇。这是什么表情呢?
“我看了你的命数。”无晴看着田长风,开门见山:“有件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田长风下意识的挠挠头,不会自己真的是什么被诅咒的人?或者自己的命真的特别不好,让这位大人挠头了?
无晴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田长风,突然笑道:“你不用紧张。你本来的命数挺好的。”
“本来……”田长风思忖着无晴的用词:“大人的意思,是说现在不好了?”
“也没有不好。”无晴歪着头,只是被有心人阻隔利用了:“你可以听我说,也可以由我布置一道幻境,让你自己去看。差别就是,我口述的或许会轻描淡写一些,也没有什么细节,我惯不太会讲故事。幻境就是仿佛真实的一般,可能会比较刺激。你选哪种?”
田长风愣了愣,心里画了几个圈,定了定心神:“还是大人口述吧。”既然无晴这么说,就一定有些悲惨难睹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去体会那种大悲大喜了。
无晴点点头,也赞同田长风的选择。毕竟那种直面真相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无晴犹豫了片刻,思量着从何开始讲起。
终于,无晴开口道:“还记得那个被王后撵出宫去的怀孕宫女么?”
田长风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一把似的,骤然疼痛起来。
寻常多看几眼齐良王的宫女,都要被打一顿甚至打死丢出宫去,一个与勾引王上珠胎暗结的小宫女,会是被撵出宫这么简单么?
田长风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那便是你的生身母亲。”无晴的话,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田长风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昏死过去。
“大人先别说了。”田长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是了,自己没见过生身父亲。照顾自己的姨母说父亲在自己出生前就故去了。而自己儿时随的是母姓。这中细节,自己竟然从没有注意到!
“那并不是你的姨母。”无晴动用红瞳之力,看穿了他的心思。长痛不如短痛,既然要揭开真相,那就不如快刀斩乱麻。就好像唐婉柔搭救田长风的时候,他身上那么多被血黏在皮肉伤的破烂衣物,都需要快速的撕扯干净,免得更痛苦。
揭开多年的谎言与悲惨的身世,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