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轩辕根本没有在意伏羲的小动作,继续说道,“我与蚩尤,现下只能算是平分秋色,最多略占上风,若是他还有别的帮手,我能保住这孩子吗?”
伏羲小纸人点了点头,看向舒窈:“你看,最好的法子就是你把肉身还给我。有我在,什么蚩尤舒泫,根本不在话下,西王母那种货色,更是全都不放在眼里的……”见舒窈神色黯淡,终于还是止住了话题,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答应过你的,只要无晴还活着,我就帮你一起努力的活下去。绝不食言!”
舒窈却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对伏羲道:“若是先取出我的魂魄,然后你再拿回肉身,可行吗?”
小纸人的神情有些扭曲,想了半天,这才答道:“理论上可行,可是需要消耗大量神力不说,还得有轮回之力的帮助。你被离魂抽魄,我上哪再找一个有轮回之力的人来帮忙?你爹?还是西王母?”
舒窈却道:“无晴身负红瞳的力量,与轮回之力同宗同源,想来也该可以的。”
轩辕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伏羲却摇了摇头:“离魂抽魄十分凶险,十难成一,况且这样被抽取出来的魂魄,转世十分艰难。是是是,我知道你跟阎罗关系好,他能帮你作弊,可那是你过了忘川之后的事情了。被强行抽离的魂魄几乎是一点灵力都没有,你拿什么过忘川,怎么过奈何桥?六道轮回,你挺得住么?”
“若是……”轩辕还要说话,却被小纸人一眼给瞪了回去。
舒窈隐约觉得,轩辕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可伏羲为什么不让他说呢?
“这件事,咱们从长计议,总之,轩辕,现在这个孩子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伏羲竟然对着轩辕耍起了无赖,“他平安了,以后我才可能平安。这可是我最后一具法身了。我到底是能回归神位,还是成一个孤魂野鬼,全看你了,轩辕。”
轩辕无奈的耸了耸肩,终于还是磨不过伏羲,点头答应了。
傍晚,有军士送来酒肉,虽然他们不知道舒窈是怎么进来大营的,但既然是祭酒的朋友,显然不会是歹人,也就放心招待。就连康王听说,轩辕祭酒有客人到访,还亲自关照了随军的厨子,多弄几个可口的小菜,给他们送来。
小纸人伏羲自然是不吃不喝的,趁着轩辕和舒窈饮酒说话的功夫,自己一个人窜上了云团,玩的不亦乐乎。
“我有些好奇,”舒窈不解的看了看小纸人,又看了看轩辕,“他不是创世神么?你们对娘娘都十分尊敬,可对他,却像是旧友一般。我有点看不懂。”
轩辕哈哈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对他都不太尊重?”
舒窈点了点头。
“这家伙,当年在神界的时候,本来我们对他也是很恭敬的,可时间长了,他的本性就流露了出来。你知道,他是创世神,极为通透,几乎是不懂人情世故一般,娘娘对他也是十分宠溺,慢慢的就养成了这样一副小孩子脾气。不过你别看他这个样子,即便是当年的神界之中,除了娘娘,他是最可托付之人了。”
舒窈点点头,确实,伏羲的脾气不怎么样,可当真是可靠的。自从他的残魂找上自己,一路以来的呵护照料,舒窈不说,但都记在心里了。
“不过你也不用让着他。”轩辕的笑容十分可掬,“这个人啊,蹬鼻子上脸。你让他一寸,他就能进一尺。”
舒窈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至于肉身的事情,你就听他的吧。”意外的,轩辕竟然解劝起舒窈了,“他不让你那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们俩有商有量的挺好,别因为一具肉身的事情再闹僵了。”
舒窈借着几分酒气,开口道:“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也帮不上什么忙。若是不贪恋无晴,能不能转世又有什么关系,魂魄他直接吞了也无所谓。可是啊……”
“人心里一旦有了牵挂,很多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就变得不再简单了。”轩辕淡淡的叹了口气。
舒窈听他这么说,不禁抬头看了看轩辕的神情。那双看似普通的眸子深处,仿佛藏着巨大的苦痛。舒窈不像无晴那样熟知历史,尤其是很多上古神明们的事迹,他几乎不知道几桩。见轩辕如此,也只能猜想,或许当年,轩辕也像自己一样,心里也曾有惦念牵挂,也说不定。
“能相守的日子,就别轻易分开。”轩辕表现的像一个情种,舒窈也本就是情种,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倒是有了共同的话题。
“我还真想见见那位萧姑娘。”轩辕笑道,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伏羲的意思,这位小姑娘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跟娘娘很是相像,我真想见见。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娘娘,哪怕只是幻象,也足够让我欢喜残生的了。”
“她在天山呢,老君他们也都在。只要你不觉得不方便,去见见倒是无妨的。只不过,无晴平日里的容貌与娘娘最多也只有五成相似,只有将愿灵的气势全部释放出来的时候,才真真是……跟神像一模一样的。”
轩辕听了,更加好奇,他也从未听说,能够有愿灵长能活这么久的。人间帝王,固然也偶尔有愿灵托生的,但大多活个三四十岁就算是极限了。绝大多数都是根本无法降生,只能转化为天地气运庇佑王朝。大多人都认为这些帝王是励精图治,操劳国事,累死的,倒也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为什么明君就是不长寿这件事。
无晴比舒窈还小一些,如今堪堪一百来岁的年纪,这在半神之中,还是青壮之年,可若是按照愿灵来算,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而且如果没有天地劫难这一遭,怕是无晴还能继续长命下去。轩辕突然在想,要不要拼命保护无晴活下来,自己也想看看,这个愿灵到底能活多久。可转念一想,却又只能作罢。自己不在六界之中了,不是应劫之人,可无晴却处在此番漩涡的正中,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就算是自己——哪怕是伏羲,总也无法逆天。
“对了,伏羲说你现在是不能运用神力的,那你的四成实力是哪来的?”舒窈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自然是一些别的力量了。比如那厌胜之术,比如我还懂一些仙术,再加上其他的,还有法宝什么的。”轩辕轻声的回应着,“而且我不使用神力,是因为这具肉身经不住而已。但我不是伏羲,我可以魂魄离体,凝实化形,四成的神力,总归还是有的,也不算我托大。”
“原来如此。”舒窈想了想,突然想起之前无晴被昭慕算计,魂魄离体的事情来,就直接对轩辕讲了。
轩辕听了之后皱了皱眉,直接点破,道:“能对魂魄使用幻术,这一定是个神,哪怕是昊天也不应该能做到才对。你与无晴有了神格,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我现在,凝魂化形之后神力不足,肉灵合一又无法使用神力,却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舒窈皱了皱眉,如果真如轩辕所说,彼时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选:后土。
“或许佛家也可以?”轩辕有些不确定,自言自语了一句,却又摇了摇头,“也不太可能,地藏应该不会轻易出地府才对。反正你可以放心的是,那样做的绝不是蚩尤。他战力虽高,但绝不懂幻术。后天学也学不会的。”
“必然不是他了。若是他的话,当时就应该找机会控制我和无晴了,还能等到今天么?况且那时他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呢。”
轩辕点了点头,示意舒窈不要太过担心:“我被迫答应要帮你,就一定会帮到底,哪怕与旧友为敌也在所不惜。你看,你们这边现在有我,有伏羲,有你和无晴,还有三十三天的仙尊么,还有昊天,这实力也是很可以的。再加上,按你所说,魔界已经在收复之中,妖界又被你牢牢掌握在手里。也算是有了退路。如此你还怕什么呢?”
舒窈却道:“若是一切都在,可偏偏无晴不在了,怕我也是受不了的。”
轩辕愣住了,这句话,听起来十分耳熟。当年涿鹿之战,自己也曾说过,若是一切都好好的,可偏偏玄女不在了,怕他也是要受不了的——可结局往往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一路而去从不回头。涿鹿之战,自己一方惨胜,得了天下,却终究还是失去了玄女。
所谓死志,大概从那时就开始了吧。
轩辕又望了外边伏羲的方向一眼。心中难免苦笑。同样的话,在女娲补天之前,伏羲也说过。而且结局也是那么的相似:一切都恢复了原状,都好好的,偏偏女娲不在了。
当神界覆灭的那一刻,伏羲拔剑自刎时的神情,轩辕怕是永生永世都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