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晴摇了摇头，又看向舒窈：“若是让他知道，今天是你在捉弄他，看他不收拾你。”
女子叹了口气，坐在屋脊上，抬头看着无晴：“可惜，事到如今，他还能那我当妹妹么？”
无晴想了想，也想不明白，只是叹了口气：“相比之下，若是让他知道你竟然是……”无晴也坐下，坐在女子身边，“不是，当年众神之战，你不是没参与吗？怎么又会魂魄受损？”
女子叹了口气：“是个意外。我本想用自己的法力，留存他们的魂魄，哪怕十之一二，送入轮回，最起码留个念想。没想到，当时出了岔子，有人暗算我。虽然我侥幸逃脱致命一击，可还是受了重伤。当时我害怕若是我重伤的消息传出，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更加放手施为，便只能将残魂凝实，留在修罗道拜托地藏看顾，另一边着手寻找合适的转生机会。”
“所以你选中了舒暝？”
女子点了点头：“舒暝是本不该存在的孩子，魂魄是空的，我可以趁虚而入，在阳离城的庇佑下长大，只是没想到，万事皆有因果，更因此结识了你和舒窈。”
“什么叫结识？”无晴眉毛立了起来，重重的拍了拍女子的头，“叫嫂子，快！”
女子撇了撇嘴，许久才道：“这么多年，难为你了。我那个挂名的哥哥偶尔犯浑，肯定没少折磨你吧？”
无晴却摇了摇头：“自从两城被屠，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我知道骨子里还是他，但人确实变化很大。”叹了口气，无晴接着说道：“尤其是那时你的魂魄突然消散，对他打击很大，闷在那里不说话，好几天才缓过来，怪吓人的。”
华服女子点了点头：“本来没想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只是时机到了，机不可失，再加上一直有人在修罗道件事窥探我，来不及通知你们。”
“这些事地藏都知道？”
“嗯，他是可靠的。”女子点了点头，“这些年，也多亏了他，不然怕是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无晴点点头，简单的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无晴的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彼时魂魄离体，看见眼前女子的时候，无晴真的吓了一大跳。又被她引到端云城，有也如舒窈一般经受了欲望的考验，即便是那时无晴依然不信眼前人竟然是她。
“对了，这幻境你是怎么鼓捣出来的，好厉害啊。快教教我。”
女子宛然一笑：“我抽取了你身上一小部分的红瞳之力，加上大道红尘，又用了一点三千因果。”
无晴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传承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
“不是。”女子回答的斩钉截铁，“如果是我的话，根本就不想让你们这么早拿到大神的传承。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二人身负大神传承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得知，怕是会引来大麻烦的。”
无晴点点头，这话仿佛柳梦白也说过。
“不过既然因缘巧合，得了就得了，我也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当时我拜托地藏，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们，同时要将这个消息封锁。现在看来，他做的很好。”
“这么多年，咱们各自为政，竟然也算是默契。可见当初一起生活的十几年时光，也没有白费。”
“是啊，若是能够回到从前……”女子嫣然巧笑，“这也正是我布下幻境的原因。我用的功法高明，可若是有人有心，用些寻常的功法，怕是也能布置出这样的场景来，万一针对你和舒窈……我很害怕。所以今天这一遭也算是以防万一。”
“那，那个人呢？”无晴用下巴指着昭烈的方向，“你怎么连他也算进来了？”
“因为我看出他对你有心啊。”
“别闹。”
女子嘻嘻笑着：“好了，不气你了。那个人，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熟悉的气息。”
“熟悉？”无晴一愣，想了想，突然道，“他曾经无意间提起过，他对共工酒的味道很是熟悉。我问他的时候，他却不肯说。而且，我隐约记得，他提起过，他能够运用轮回之力，因为他入梦不需要梦蝶牵引。”
“轮回之力一定是与玄冥有关。”女子正色分析道，“可玄冥从来没有饮过共工酒。甚至可以说，玄冥从不饮酒。”
无晴皱眉，这显然有些矛盾。
“据我记得，饮共工酒最多的，只有帝江和九姑。甚至共工自己，也没喝过那么多。他酿出来的不少，但大多被这两个人瓜分了，这两人甚至还因为分赃不均打过架呢。”
线索千头万绪，事情愈发复杂，无晴揉了揉眉心，俯瞰着端云城的一城风雪，不再说话。
舒窈是在端云城的地牢里找到昭烈的。他被锁链吊着，浑身是伤，胸口还插着匕首。舒窈大惊，几乎是以为他被人杀了，结果气势迸发之后才发觉，只不过是幻象。
“你可算是来了。”意外的，昭烈没有任何的不妥，甚至一句抱怨都没有，仿佛方才经历的酷刑，还有那些让人心碎的场景，都让他甘之如饴。
“我若是不来呢？你就不能自己想法子出去？”明明都已经察觉是幻象了，怎么就不主动逃脱呢？舒窈很是不解。
“为什么要逃呢？”昭烈反问。那些他曾经杀死的人，全都出现在他的眼前，甚至无晴，小梅，都来了，他们手中的匕首，插在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伤，但疼痛却是真实的，可身上再痛，却也抵消不掉心中的快意。
若是就这么死了，若是死在他们的手上，倒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可惜，舒窈来了，破掉了幻象，将他救了下来。
“找到无晴了？”昭烈回过神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开口问道。
“还没有，不过可以肯定，她就在这里。”舒窈笃定的回答。
“这么确信？”昭烈挑眉看向舒窈。
舒窈点点头。微妙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能够确定，无晴就在这。
“这个幻境是激发人心底隐藏最深的欲望。”舒窈对昭烈解释着，突然眼前又晃过“晴儿”白花花的身子，让舒窈微微有些脸红。那些义正词严的话，再让他说，还真的说不出口了。
他贪吗？自然是贪。他贪恋无晴的一切，正如他所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让他觉得胜过时间一切美好。更不要说是她当年青春美貌的身体了。
“隐藏最深的欲望啊。”昭烈叹了口气。对他来说，最大的欲望，原来就是死亡。被那些他曾经伤害过的人杀死，魂飞魄散，或者下十八层地狱。
死有余辜。死不足惜。昭烈第一次觉得，凡人发明的这些词儿，用在自己的身上，无比的合适。
只是这种情绪，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极其偶尔在无晴面前表露出来，也都很快的压抑回去，生怕自己露了马脚，让那些人生疑。
“看来他们是成功的出来了。”楼顶上，华服女子努了努嘴，“我该走了，你也该跟着他们回去了。”
“不见一面么？”
女子摇摇头，抖了抖袖子：“我这样子，他也未必认得，何必自寻烦恼呢？”
“可你这气势，他一定认得出来。”无晴安慰她道。
女子却苦笑：“若他喊一声妹妹，你要我如何应对？可若他开口喊一声娘娘，你又让我很如何自处呢？所以，还是不见了吧。”
说的也是。无晴轻轻颔首，目送华服女子遁入漫天风雪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伸出手，将雪花接在掌心，很快雪化成水，凝成小小的水滴，在无晴的掌心渐渐蒸腾，消失不见。不远处，一方绢帕飘入无晴的手中，扫了一眼，竟是那女子留下的，制造幻境的法门。
无晴苦笑着收下。比起这些厉害的功法，无晴宁可将自己沉入到方才的幻境之中，永生永世。
“无晴——”
“无晴——”
舒窈与昭烈的呼唤声回荡在耳边，无晴定了定神，掩饰好神色，纵身从遮星楼上跃下，飘然落在两人面前。
“你没事吧？”舒窈扑向无晴，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她真的没事，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
“没事。被幻境困住了，好不容易才挣脱。你们呢？也没事吧？”无晴将头枕在舒窈的肩头，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舒窈身上熟悉的味道，轻声问着。
“吃了点苦，但好在是没事的。”舒窈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昭烈在一旁浑不在意似的答道。
而无晴明明目睹了昭烈受刑的全程，此时却不能说破，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就那样任由舒窈紧紧的抱着，漫天的风雪落在两人身上，很快的融化，仿佛与方才那些幻境一样，似乎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闭上眼睛，手刃爱侣的戏码让无晴仍旧心有余悸，即便当时已经知道了那是假的，可无晴的心还是被刺的生疼。
“小窈。”
“嗯？”舒窈终于舍得松开无晴，眉目含情的看着怀中的人，心里暖的自己都快要融化了。
“咱们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