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故人归 2
天舒2025-03-05 10:473,049

  齐国北境。沐家庄。

  这里本来是两百多年前燕国的地方,后来被封给了田济大将军的。田济死后,齐国妙靖皇帝田无忧又与宋国国君子缪交锋多年,最终才拿回了这片大好的土地。

  沐家庄只是北境的一个小镇子,因为地处交通要道,故而来往商旅众多,算得上有几分繁华。

  “十四,你等等我!”伏羲在后面大声叫着。十四根本不理他,只见她脚下步伐微微一顿,等到跨出去的时候,人竟然已经在几里之外了。伏羲只能拼命的提高御风的速度,才勉强能够看到她的背影。

  “果然是久不出门,一出来就玩疯了!”伏羲咬着牙低低咒骂一句。一抬头,却见十四就站在他的面前,把他吓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十四撅了噘嘴,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道:不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伏羲抽回了手,用力的搓了搓——十四写字力道及轻,一笔一画勾在掌心的时候,更是痒得要命。只是不管说了多少次,十四依旧我行我素,全然不管伏羲是讨好还是威胁。

  “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懂不懂?”伏羲被气得跳脚。

  十四嘻嘻一笑,摇了摇头。

  伏羲正要发作,却见十四再次施展缩地成寸,眼见连背影都要看不到了,这才赶紧追了上去。

  “喏,前面就是你要找的人了。”伏羲抱着胳膊靠在一棵大树上,“我不方便露面,你去见他们吧,我在这里等你。”

  十四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一间铁匠铺子走了过去。

  沈铁匠不是本地人。他本是江湖世家的子弟,自幼学得铸剑的好本事。只可惜,家里给他定的婚事,他不同意,想要娶奶姐姐,家里又不肯。一气之下,也是年轻意气用事,带着奶姐姐贺氏,私奔到此。

  仗着打铁锻造的手艺,沈铁匠带着妻子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帮着左邻右舍修个犁头,或者打个菜刀剪子什么的。后来又收了几个学徒,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这一日,他正指挥着徒弟们修缮农具,猛然间一抬头,就看见远处一位白衣女子翩然而来。这女子样貌当真是美极了,枉他也算饱读诗书,竟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姑娘的美貌。那些小徒弟也被惊呆了,不自觉的差点把打铁的锤头砸在自己的手上。

  在这样一位美貌的姑娘面前,可不能太过失礼。小徒弟们没等师傅吩咐,纷纷找来自己的衣服,赶紧穿戴整齐了,这才跑出铺子,各自盯着美貌的姑娘发呆。

  倒是沈铁匠,看了半天,一个奇怪的念头窜了出来。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挠着头走上前去,抱拳施礼:“这位姑娘,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十四摇了摇头,沈铁匠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迷惑,还有一丝失落。

  十四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摆着的水壶,做了个喝水的动作。沈铁匠会意,将十四让到棚子里,找了张干净的椅子,请她坐下,又挑了个看起来最新的茶杯,用水涮了好几次,这才倒了一杯水,摆在了十四的面前。

  “姑娘慢用。”

  十四笑着点头表示谢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蘸着杯子里的水,十四在桌子上写道:谢谢。

  沈铁匠和小徒弟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么美貌的姑娘,竟然是个哑巴,当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旋即倒也想通了,这样一副容貌,真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才能配得上了。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可是到沐家庄来探亲的?”沈铁匠见她是一个人,又觉得好奇,沐家庄虽然来往商旅众多,但极少有女眷。而且这姑娘的气度衣着,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才是,怎么可能一个人出门?

  十四摇了摇头,写道:路过而已。

  沈铁匠皱了皱眉,笑道:“眼见要过午时了,姑娘若是赶路,还是不要耽搁的好。不过从这往南走,要走出很远才有投宿的地方,不如姑娘在庄上住上一晚,明日起早赶路也不迟。”

  十四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沈铁匠觉得这姑娘好生奇怪,若不是此时天光正亮,他都要一位自己撞鬼了。

  十四擦掉了之前写的字,蘸着水,在桌子上写道:午时,早产,速归。

  沈铁匠愣住了,脱口而出:“姑娘怎知内子有孕?”

  十四微微一笑,指了指天,表示天机不可泄漏。

  沈铁匠连忙带着徒弟往家赶,刚走到棚子外,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过身对着十四施了一礼,这才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十四则是敛去了先前脸上的笑意,端起那杯水,却也不肯喝,只是呆呆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神情之中不无担忧之色。

  坐了快一个时辰,一声啼哭从不远处传来。一户人家大门打开,沈铁匠的徒弟们怀里抱着涂红的鸡蛋和喜囊,一边喊着“母子平安”,一边叩响邻居的家门,分享这份幸福和快乐。

  十四心中终于大定,勾唇一笑,站起身来,大步走开了。

  等到沈铁匠回过神来,跑回铁匠铺子查看的时候,那美貌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桌上水壶还在,只是里面的水都已经凉透了,唯独他拿给那位姑娘的杯子,里面剩下的半杯水,还冒着热气。

  沈铁匠遇到了神仙。沐家庄的人都这么说,更有大户人家出钱,把沈铁匠遇到神仙的故事刻在了石碑之上。后来,沐家庄也改名叫了临仙庄,寓意此地有神仙庇佑。

  十四离开的功夫,伏羲已经搞清楚了她要去见的人是谁。李晨欢与白心媚,两个被金光移魂咒送入轮回的可怜人。无晴此前有交代,调换了两人的性别。可惜两百年后,不知是阎罗大意还是鬼差不够小心,竟然又将两人的性别调换了回来。李晨欢生生死于手足相残,白心媚则是世世亡于生产之中。好在这一世李晨欢并没有兄弟。伏羲暗自猜想,十四此番特意赶来,大概就是为了白心媚生产一事吧。

  “这丫头,想不到再世为人,还是这么放不下。”伏羲无奈的耸了耸肩。

  “接下来,还想去哪?”伏羲揉着眉心问十四。

  十四想了想,强行拉过伏羲的手,在他掌心上写道:王屋山。

  “去那里……”伏羲刚想问为什么,突然就想了起来,大鲲正是在王屋山修行的。

  一把拉过正要缩地成寸离去的十四,伏羲没好气的嘟囔着:“你就不能可怜一下我这个老年人吗?”

  “噗嗤。”十四突然笑了,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动作像极了无晴。

  伏羲一捂脸,心说自己这点形象全被这丫头给毁了。

  十四点了点头,拉过伏羲的手,写道:驾云。

  驾云的速度自然赶不上御风,就更不要说是缩地成寸这样逆天的空间法术了。从北境到中原,走了快十天。一路上十四始终撅着嘴,表达她的不满。伏羲平生第一次,像哄孩子一般,一路上变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容易把她哄得乖乖的。

  “舒泫,等老子回去,一定要找你算账!你这哪里是托孤,明明就是丢给我一个天大的麻烦!”至少有几百次,甚至几千次,伏羲都想着,干脆把十四丢给昊天或者阎罗算了——反正这天地之间,已经没人找得到那个苏耀了。

  “十四,你还记不记得别的什么事?”伏羲循循善诱,“比如你的朋友,你的家人,或者熟悉的人?”

  十四摇了摇头,伸手写道:我想去沐家庄和王屋山,也仅仅是因为我想去。至于其他的人或者地方,我想不起来了。

  伏羲无奈的摇了摇头。

  十四抱歉的笑了笑,转过头去看风景。

  从江南一路走来,相处也快一个月了,这还是伏羲第一次见到十四表达歉意。

  “罢了,你想去哪里就跟我说,反正我跟着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谢谢。十四转过身,对着他打了句手语。

  伏羲却不以为意,扭过头去。十四以为他对自己无话可说了,也转过头去,继续趴在云团之上,四下看着风景。

  好半天,伏羲开口:“不用谢。我欠你的。”

  抬头看去,十四毫无反应,伏羲只当她没听见,不由得暗暗自嘲,自己何必自作多情。

  而十四则是目光茫然,双眼渐渐失焦。

  她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情。也忘记了很多人。时常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能够想起来什么似的,但转瞬即逝,根本抓不住。久而久之,十四根本就不刻意去回忆什么,甚至可以说,她渐渐逃避回忆。如果忘记一切,这是天意,那么不如就顺应天意吧。

  至少在伏羲到来之前,十四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每每有奇怪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十四就会去睡觉,反正睡醒了就什么都忘了。就连舒泫都以为她是在恢复期,故而需要大量的睡眠补充体力。这个秘密十四从未说破。如果可以,她想一直逃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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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覆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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