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坊桥,湖广会馆。
进京赶考的学子并不像后世争先恐高地预定考场临近的宾馆房间,甚至高价购买所谓吉利的房号,而是按照地域划分统一住在各个会馆里面。
会馆是由在京任职的官员和经商的人建造的,各省各司都会有相对应的会馆。
至于费用嘛,对于进京赶考的举人来说,基本上算是是意思一下。
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听说明朝官员俸禄低,经常是勉强糊口的水平,那哪来的钱集资建造庞大的会馆呢?
好问题!你猜。
……
湖广会馆中张一修放下手中的《大学》,打了个哈欠,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真是疲惫极了,可转眼一想离开江陵老家时老族长殷切的眼神。
一看书就犯困适用于任何朝代,任何人群。
唉,再读一页吧。
算了,下楼喝杯茶吧。
张一修晃晃悠悠地沿着木梯走下楼。
楼下本是个戏院,后来考虑到春闱的临近全部停演了,于是被改成了茶馆。
“小二,烦劳来壶提神的绿茶”张一修把手伸进宽大的袖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三四个铜板扔在案桌上。
小二瞅了瞅张一修布满补丁的衣服,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张一修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站起来,对着小二作了揖,恭恭敬敬地把铜板拾起来交到小二的手里。
小二实在忍不住笑了,开口说道:“公子,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的两双鞋穿反了。”
张一修低头一看,还真是如此,慌忙在案桌下面偷偷脱鞋换了过来。
一旁喝茶谈论春闱主考官的举人看了看周围的人,又望了望门外,确定安全后小声说道:“喂,你们听说了没有,当今皇上已经四五年没有上过朝了。”
另一个人说:“何止?我族里的一个长辈在翰林院里当值,说当今圣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前几天还把宫里花园的花草拔了,后来长出了乱糟糟的小苗,那些奇珍树木被扔到墙角真是暴殄天物。”
张一修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对话勾起了他的兴趣。
“啧啧啧,我看那些花草树木什么的至少价值几万两。”
“几万两?几百万两都打不住,皇宫里御用的物件那都是全天下最好的!”
“不是,老兄我有一事不明,圣上拔它们作甚?”
“说是从极西之地来了一群褐眼金发的妖怪,进贡给陛下说是有一种果实可以长生不老。”
“哼,乱臣贼子,妖言惑众,其心当诛!”其中一个愤慨地说道。
“嘘……小点声,这要是被锦衣卫听到了,咱们掉脑袋都是轻的。”
“诸君,慎言,慎言呐。我等都是熟读圣贤书之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还需多言吗?与其讨论这些扑风捉影的奇闻怪谈,不如安心读书,将来考取个好名次。朝堂之上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出身呢”一个比较年长的举人语重心长说道,并示意大家赶紧离开。
张一修提起壶把倒上一杯茶,一饮而尽,哼了一声,走上楼去。
黑夜里,张一修迷迷糊糊的依靠在案桌上睡着了。
今晚的夜黑沉沉的有些古怪,天空上飘来一朵厚重的乌云,乌云挡住了斑驳的微光。
现在已经到了午夜时分,窗外的风呼呼地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院落里的古树上,一群乌鸦飞快的闪过。
廊道里好像有很轻细的哭声,在隐约处幽幽响起。
又好像有个人在尖着嗓子唱戏。
咿咿呀呀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整个湖广会馆安静极了,又听见一阵阵脚步声忽远忽近,忽近忽远。
这时,桌上的烛光突然被一阵邪风吹灭。
张一修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惊醒,手里的书一下滑落在地板上。
自己呼哧呼哧粗粗的喘息声闲的额外的刺耳。
张一修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睡眼朦胧地看看四周,锤了锤胸口,还好只是一场梦。
咽下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水,张一修一头倒在床上,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张一修发现枕头早就湿透了。
自己昨晚的梦,第一个已经记不住了,第二个梦越发地感觉到真实,似乎在预示着什么。要不要去趟白云观?
咕咕咕……。
罢了,先吃饱再说吧。
张一修系好方巾,大步踏出门去。
距离春闱还有些日子,手里的银两还需省些用,去找个地摊随便凑合一下吧,会馆里的饭菜虽说可口,但是价格还是有些昂贵。
刚走出会馆门口的张一修惊讶的发现原来风雨无阻天天卖包子的老汉不见了,原来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算命道士,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