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听到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即将来临，面如土色，眼神里充斥着绝望，小声说道：“郑氏父子才是主谋，小人是一时财迷心窍……”
朱翊钧哈哈大笑，说道：“别怕，我看你就是人才，做生意要的就是你这胆量，朕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来负责马卿家那边煤炭的售卖，朕要卖到每一户人家之中。以后要改过自新，万不可再踏上歪路邪路。”
刘建一听自己不但没有被杀头，反而被寄予厚望，一边哭一边狠狠地磕头，丝毫不在乎头角留下的血。
本以为是要被送到菜市口，现在来了一出峰回路转。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再也不做奸商了。
正准备登上马车的朱翊钧好像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封，交给张牛子，吩咐他交给郑家父子。
郑府屋内的俩父子哭声渐渐变小，开始了互相指责。
“爹，当初你要是听了刘掌柜的话，咱们就在西山开煤矿，根本没有必要去宫里偷东西。”
郑国泰听到这埋怨的话后，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混账，商贾之言岂可轻信，再说开煤矿你不得有本钱，万一赔了怎么办？还得养工人，我一想到几十个上百个工人吃我的喝我的，我的心啊就难受。”
张牛子在窗外听了这爷俩的对话，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谁！？”
“是杂家。”
“哼，何事？”
“陛下口谕：刚才都做做样子都外人看的，说到底咱们都是一家人，谁头轻哪头重朕是分得清。呐，这是十万两，陛下说补偿你们的。”
听到这话，瞬间精神焕发的郑国泰擦了擦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液体，一把夺过来信封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再有人抢走。
“这还差不多，我这皇上女婿真是个好人啊。”
“姐夫还是向着我们的”郑养性附和道。
郑国泰磕头感谢道：“陛下不与我等小民争利，实乃是我大明第一明君，如此宽大胸怀，如此恢宏大度，臣遍读史书竟未曾发现有一人可与我万历圣君相比，哪怕是始皇重生、唐宗再世，亦是快马加鞭也只能望尘莫及，臣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牛子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直到张公公走远了，父子二人锁上大门，关紧窗户，偷偷打开信封。
只见信封轻轻滑下一张草纸，上面歪曲扭八地写到“欠白银十万两——婿”。
原来这昏君从一开始就想空手套白狼！
郑国泰仰天哀嚎，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郑养性无助拍打着父亲，喊道：“爹，爹，你快醒过来啊，看病又得花钱。”
……
“快点，都给老子快点，庞迪我，就说你呢，晃悠着你的小脑袋干什么呢？下一批煤都快运出来了，这一批你还没倒完？”
监工太监狠狠挥舞着手里的马鞭，正在西山指挥传教士们挖煤。
在欧罗巴接受万人敬仰的大主教庞迪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想起在教堂里那一双双虔诚的眼睛。
当初利玛窦教父找到我，说什么一起把上帝的荣光带到更遥远的地方，简直就是放屁。
忽悠来忽悠去，把我们忽悠到了一个黑矿点干活。
在欧罗巴，哪个小国家的君王不得跪下恭恭敬敬地聆听我的教诲？
想到这里，庞迪我瞅准前面正在拉煤的利玛窦撅起的屁股一脚踹了上去。
同在苦闷中的利玛窦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一脚，踉踉跄跄差点没有摔个狗啃泥，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人，二话不说俩人扭打在一起。
“打人啦，打人啦，打起来了！”一位随利玛窦一起前来的本土传教士大声喊道。
正躲在屋里享受热气腾腾火锅的马堂用筷子夹起两三片细嫩的羔羊肉，放在麻汁碗里里面蘸了一下，轻轻放到口中，入口即化，真是个好滋味。
同马堂一起来京的小痞子正往炉子里添着煤炭，听到了外边吵杂的声音，急忙告诉了干爹马堂。
意犹未尽的马堂扔下筷子，抄起皮鞭，哐当一声摔门而出，扬起手里的马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俩人身上，疼得俩人满地打滚。
利玛窦扯着嗓子拼命地喊着：“我要见大明皇帝，我们是你们皇帝请来的贵客！”
马堂手里的力度更狠了：“老子在这里就是你的天王老子！”
远处山腰上正在观望的朱翊钧摇了摇头：“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本来是想来看看煤炭产量，筹划下一步招工计划，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
张牛子乐了：“陛下，您以前亲手对冯保用刑的时候可比这狠多了。”
冯保，就是那个伺候在万历童年时期身边的大太监？
万历年幼时，冯保对他的学习生活要求非常严苛，甚至可以说冯保是万历童年里的阴影，以至于长大后的万历逐渐掌握政权后对冯保进行了清算和报复。
史书上只说长大后的万历把冯保抄家赶到了南京，没听说还有用刑这一段啊。
听着一脸奸笑的张鲸描述当年用刑的细节，朱翊钧嘴角不停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