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轻微的呛咳之声,意味着生命的苏醒。
韩昱白仿佛听到的是天上的梵音,从灵魂到身体都得到了拯救。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上。
宫里赶来的人迅速将轩辕洛然裹了里三层外三层抬上马车。
这些宫人甚至都没心思客套的和韩昱白说声感谢,就急匆匆的赶着车回了皇宫。
韩昱白成了旁观的局外人。
他面色平静,仿佛并不在意被隔绝在外。
他与轩辕洛然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今不过恢复如初。
落水一事,轩辕洛然有惊无险,没几日便又活蹦乱跳起来,毫不耽误他上房揭瓦。
只是经此一事,轩辕洛然刚解除的禁足,又开始了。
宸轩帝明令禁止他再去招惹韩家和柳家的人。
为了让他没时间胡作非为,宸轩帝给他安排了以往双倍的课业。
太傅、太师、太保、少师,四人每日轮番上阵,不是四书五经就是国策。
轩辕洛然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不知今夕何夕,竟真无暇去想韩昱白的事情。
傍晚,轩辕洛头重脚轻地从学堂里出来,远远便看到庄千霖大呼小叫的朝他跑来。
轩辕洛然感觉黑暗之中见到了一丝曙光,他每次禁足,庄千霖都会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生怕他闷坏了。
安临王庄衡是太祖皇帝亲姐姐的孙子,大夏唯一的异性王。
是以,庄千霖出入皇宫,就如出入自家后花园一般随意。
“听课确实痛不欲生,我来解救殿下您了。”
庄千霖见轩辕洛然恍恍惚惚的模样,知他是被课业给绕晕了头,忙拉了人到就近的凉亭坐下,准备将宫外的趣事说来予他解闷。
轩辕洛然任由他拖着自己走,期望他真能给自己解忧。
待一坐定,庄千霖就忍不住八卦道:“这次的主角,还是我们鼎鼎大名的韩大将军。韩大将军最近可是出尽风头了。”
一提到韩昱白,轩辕洛然想起让那他一直耿耿于怀之事,韩昱白是先救了他还是柳青鸾?
“那个,”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感觉直接问不好,便迂回道:“柳小姐那天没事吧?”
庄千霖有些愤然,“她好着呢!韩昱白可是先救的她。”
轩辕洛然有些愣神,心里闷得发慌,喉咙发紧。
韩昱白真的喜欢上了柳青鸾?
只是猜测,轩辕洛然便有种窒息之感,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庄千霖见他突然脸色煞白,不由担心,“殿下没事吧?”
轩辕洛然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要说什么趣事来着?”
庄千霖兴致盎然道:“现在满盛京都在传,韩大将军英雄救美,且有了肌肤之亲,柳小姐以身相许,英雄美人天造地设,命中注定。”
“什么?”轩辕洛然腾地站了起来。
“殿下做什么这般激动?”庄千霖被轩辕洛然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轩辕洛然咬牙切齿的坐下,“柳家为了拉拢韩昱白也真是不择手段。”韩昱白是低调之人,这种消息也只能是柳家传出来,若是韩昱白不允,柳青鸾就要名声扫地啊。
庄千霖深以为然,啧声道:“那可不是。只是,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韩大将军竟不出来辟谣,没准乐见其成呢?要说啊,这叫狼狈为奸。”
轩辕洛然沉默,自己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不过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理由也太扯了些。”庄千霖啧声道。
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庄千霖扑哧自己乐起来,“若说救命之恩,韩将军不也救了殿下吗?那日他给殿下渡气,相当于接吻,要说肌肤之亲殿下和韩将军这个可实在多了。”
轩辕洛然惊讶地看着庄千霖,“你说什么?”
“我不是说殿下要以身相许。”庄千霖以为轩辕洛然生气了,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轩辕洛然摆手,“不是这个,你刚说的什么。”
“韩将军给殿下渡气。”庄千霖试探性的重复。
轩辕洛然追问,“当着众人的面?”
“是众目睽睽之下。”庄千霖点头,“当时看韩将军的模样也是被吓得不轻。”谁能想象大夏威名赫赫的战神,竟然也有被吓到手抖的时候,庄千霖心中一阵感慨。
“有了。”轩辕洛然手放在唇上,计上心来。他方才灰心丧气,此时又恢复了斗志。
轩辕洛然想到了韩昱白大婚那夜,他和韩昱白的亲近。柳家能以柳青鸾的清誉胁迫韩昱白,他为何不可以?韩昱白可是真真实实轻薄了自己啊。
庄千霖和轩辕洛然那可是从小一起光腚长大的交情,见他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要搞事情。胡作非为这种事,怎么能少了自己呢,他笑得贼兮兮的道:“殿下又有什么好主意啊?”
轩辕洛然正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听庄千霖问,脱口道:“自然是去找韩昱白负责啊!”
“负者什么?”庄千霖一时没反应过来,甚是疑惑。
话音未落,他随即瞪大了双眼,“你,你要嫁给韩昱白?”
庄千霖狠狠敲了他一记,翻了个大白眼,“你傻啊,孤可是男子。”
庄千霖抱着头,龇牙咧嘴,“那你要韩将军负责什么?”
轩辕洛然瞥了瞥嘴,心想,自然是让他负责娶自己姐姐,但他没说出来,他自己可以没脸没皮,但不能坏了姐姐的清誉。
他含糊其辞道:“韩将军能负责的东西可多了。”
庄千霖皱眉,难得严肃,“殿下还是莫要去招惹韩将军为好。”朝堂上韩将军和圣上之间的暗潮涌动,他也有所听闻。
“我只是想和韩将军交好!怎么就招惹他了?”轩辕洛然有些不耐烦,父皇对自己耳提面命也便罢了,庄千霖竟也如此啰嗦。
“你这听着就是要去威胁韩将军,哪里叫交好?”庄千霖无语。
“算了不说了,你什么都不懂!”轩辕洛然挥挥手。
庄千霖深深叹了口气,“韩将军面冷心硬,桀骜不驯,听闻他最讨厌被人胁迫,胆敢威胁他的人,如今已都下了地狱,你若真得罪了他,陛下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知道了,我不得罪他,你放心好了。”轩辕洛然敷衍道。
他心想,韩将军明明是面冷心软,上次自己破坏人家婚礼,他也没见把我怎么样。总有一天孤要为韩昱白正名,他在心里暗暗立誓。
自太子落水后,韩昱白上朝时,敏感地察觉到皇帝投向他的目光比以往更犀利了几分。
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往时皇帝都爱卿长爱卿短的唤他,一副君臣和乐的模样,这些日子,虽口里还唤着爱卿,声音却僵冷了几分。
这日早朝,群臣奏请完毕。
宸轩帝看向韩昱白,不怒而威,“韩爱卿,为何调换青州督军?”
韩昱白是有权自行任免任何武官的,如无严重问题,皇帝一般不会过问。
可这些年来,皇帝打算剪除韩家的势力,不仅成立了由皇帝直接指挥的禁军,且各地守将、督军都找借口任用了自己的亲信。
韩昱白哪里能坐以待毙,自然又想着法子把自己的人换上去。君臣暗地里一来二去的博弈。
韩昱白拱手一礼,平静道:“前任青州督军吴恒,治军无方,只会纸上谈兵,剿灭区区匪患竟也损兵折将,此等将领若领兵上阵,如何能取胜。”
宸轩帝网罗的亲信,自然不是无能之辈。奈何大夏武将都是韩家的亲信,他将人塞进去当将领不难,让手下的副将、兵卒服从却不易。欣慰的是,这些年他提拔上去的将军,有几个特别有军事才能的,还是站稳了脚跟。
宸轩帝看着韩昱白洒然一笑,“说得在理,韩爱卿任人从严,是朕之福,是大夏之福啊!”
“只是分内之事,陛下谬赞了。”韩昱白知道宸轩帝是典型的笑面虎,此时见他笑着夸赞自己,提起心神来准备应对。
宸轩帝恳切道:“前些日有人举荐两人与朕,朕自行考察了一番,武功卓绝,精通兵法,自觉可堪大用,然韩将军任人严苛,恐此二人经验不足。不若让他们在韩将军手下历练一番?”
好一招以退为进,韩昱白微微眯起眼眸,这是明目张胆地往自己身边塞眼线了,而自己却无法拒绝。
韩昱白身边的人都对他忠心耿耿,想要往他身边塞暗线难如登天,不得不说,宸轩帝这招实在高明。
自以为胜了一招,不想陷阱却早已埋好。他虽已不再年少,却还是斗不过老谋深算的皇帝。
“圣上委以重任,臣自当尽心而为。”韩昱白心下惊怒,却面色淡然。
“朕知韩将军唯才是举,一直为大夏尽心尽力,朕自然愿意找人为爱卿分担。”宸轩帝给韩昱白扣了一顶高帽子,顺带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战高捷,宸轩帝愉快地宣布无事退朝。
他深知韩昱白孤高冷傲,自诩光明磊落,绝不会对人下黑手,所以他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地塞人,若换做旁人,这两人不日便会死于非命。
韩昱白出了宫门,抬头看了看盛京城上的万里晴空,心下却是一片阴霾。如今朝堂之上表面一派君明臣贤,暗地里却为争权夺利费尽心机。
当年韩家先祖和皇室立下盟约,两家世代互不相背,他自己不想做违约之人,但皇室要是先违约,那他也不会客气。
他并不是多么有野心的人,韩家也只剩了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争权夺利并非他所愿,然而他要为自己忠心于自己的下属而战。
他不能退一步,不然将会被一步步逼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