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用过了午膳,靖安帝练字的时间,燕绥站了没多久就被带进去了,只是大暑天的,还是出了汗。
靖安帝已经练完字,正在净手,等燕绥行完了礼,才叫了起,在御案后的椅子上坐下,“朕听说睢园叫了太医?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就是来向父皇回禀此事的,托父皇母后洪福,儿臣的王妃刚诊出有孕,已经有月余了。”
靖安帝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个笑容来,“好,你媳妇儿是个好的。传朕的话,让她好好养着,你府上人丁不兴,如今这是好兆头,多陪陪你媳妇儿。”
燕绥忙又跪下,“儿臣谨记,儿臣替王妃谢父皇。”
皇帝很高兴,给燕绥和沈相宜赏了许多东西,还专门派了两个太医给睢园,三天一次大平安脉,一天一次小平安脉,还将太极殿的一个老御厨暂时派过去,让给北宁王妃好好补补。
当初给燕绥定下这一门亲事的时候大多数朝臣都有微词,燕绥再如何出生差、长相差,那也是戎马倥偬的大英雄,哪里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的女儿能配得上的,但庄贵妃絮絮叨叨了很久,说什么北宁王杀气太重,一般的贵女压不住,他已经克死了一个贵女了,选一个出身差一些的,应该能压住。当时靖安帝喝了酒,脑子一热就下了旨。
因为这事儿,皇后都拉了好几天的脸,皇后向来温良贤淑,管理好后宫,也不过问政事,是个贤内助,但在燕绥的婚事上的确是变了脸色。
如今北宁王成婚还没有半年,北宁王妃就有了身子,一下子让靖安帝心里的愧疚散了个干净,他赐的婚,果然没错!
皇上的赏赐被搬进睢园,沈相宜笑的眉眼弯弯,入了库房,沈相宜便要散赏了。
白嬷嬷抄着手站在一旁,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白嬷嬷,这是咱们王府的大喜事儿,得好好的赏。”
白嬷嬷如今是沈相宜说什么她都附和着,闻言笑的见牙不见眼,“是是是,王妃说的是。”
沈相宜开心地将自己手上的一串玛瑙手钏摘下来塞进白嬷嬷手里,“这头一个赏的就是白嬷嬷,这个只是个小玩意,嬷嬷拿回去给孙子玩儿。”
白嬷嬷一生没有嫁人,收养了两个孤儿,如今两个孤儿女孩儿嫁人了,男孩儿早就娶妻生子,在京城开着一家小酒馆,还生了一个胖小子。
白嬷嬷也没有推辞,“那我就多谢王妃了。”
沈相宜说了句不值什么,便开始散下面的赏了,“府里的大丫鬟大太监,每人五十两银子,丫鬟再一人一套头面,太监一人两锭金子,二等丫鬟每人三十两银子,一人一只镯子……”
除了园子里的,再还有王府里的也要赏,赏完了,沈相宜也爽了。
沈相宜这一怀孕,睢园可就热闹了,得了消息前来真情假意的恭贺的人就不在少数,旁人沈相宜也就笑着过了,远在东宫的太子妃也送了一份礼过来,按说这边太子已经送过了礼,而且在众人之上三四分,太子妃这礼也重,让沈相宜不得不多想。
燕绥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相宜歪在榻上盯着礼单发愣,连他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炕桌上放着葡萄,水灵灵的,看样子也一个也没吃,燕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册子抽走,“怎的盯着这个发愣?”
沈相宜这才回过神,笑着去握他的手,“夫君你回来了!”
燕绥扫了两眼礼单,便知道缘由了,心里失笑,他这小娘子聪明是聪明,就是太聪明了。
“你不用担心这些,太子妃送了这些,收着便好。”
沈相宜略起来了一些,拉着他坐下,担忧道:“夫君,太子那边的礼已经比旁人重了几分,太子妃这边再这样重,我怕……”
“不打紧,太子子嗣艰难,跟前只有一个小郡主,得知你有孕,他们夫妻自然礼重一些。”
沈相宜了然,“原来如此,是我多想了。”
燕绥笑而不语,见她不再操心那礼单了,起身道:“我去洗漱,过几天銮驾得回京了,我这几天得忙了,你无聊了便去外面走走,不要走远,大约初十回去,正好中秋要在宫里过。”
沈相宜跟在他后面,到卧房里找了一身她自己做的棉布长袍,拿到屏风后面,又听到燕绥说道:“相宜,中秋节前太后也要回宫了,我也跟你提前说一声,太后娘娘威严,到时候你也别担心,万事有我。”
“我知道夫君。”
这位太后沈相宜是知道的,说来她八岁的时候还见过这位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当时太后往沉香庵拜访了尘师太,途径静虚庵,住了一夜,当时闻静师太让她去服侍太后,结果她只端进去一杯茶,就被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赶了出来。
那是她*见皇亲国戚,递了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太后,结果就被宫女赶了出来。
在门口,她听到太后说:“不过是个小孩子,给她点钱,让她别往这边来了。”
虽然当时太后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但那语气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错的,带着嫌弃和轻视,八岁时的沈相宜,还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冲太后的房间拱拱鼻子哼一声。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燕绥以为她吓住了,安慰道:“你别怕,咱们在外面,总归不用天天到她跟前立规矩,她不会怎么你的。”
沈相宜摇头笑道:“夫君想哪里去了?我不是怕太后对我怎样,只是记起早年间见过一次太后娘娘。”她将当年的事情同燕绥说了,燕绥沉默着没有说话,沈相宜拿了木梳一下一下给他打理头发,如今燕绥房里的事已经不用丫头们伺候了,燕绥常年在军中,凡事讲究个亲力亲为,沈相宜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夫妻两个自己能做的事,便不假人之手。
八月初十,圣驾回宫,各家随行大臣的车马进了城便分几边各自回府,圣驾一直驶进御街,从正阳门进宫了。
皇后带领众妃在德胜门里迎接,此次去行宫避暑,皇帝带的妃子不多,头一个带的便是庄贵妃。
庄贵妃一身绯色宫装,端的是明艳动人,从后面的车撵上下来之后便走到了皇帝身后,等皇后等人行过跪迎之后,庄贵妃等随驾的妃子才向皇后行礼。庄贵妃眼角眉梢都是对皇后的轻视,皇后视若无睹,四平八稳地叫了起,便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銮驾回宫,又恰逢中秋佳节母后回宫,真真是大喜,正好慧贵人又有孕,臣妾正要恭喜皇上呢。”
靖安帝大喜过望,“皇后说的是真的?”
皇后向来威严的脸上露出笑来,“这事臣妾能哄皇上不成?慧贵人有孕四个多月了,之前没告诉皇上,就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皇上和皇后少年夫妻,虽然有后来的庄贵妃,但是皇上对皇后的尊敬在那里放着,两人之间的一些默契,庄贵妃都眼红。她再是贵妃,也不过是相当于寻常王侯家里的一个贵妾,贵妾再贵,也是妾,她再受宠,再怎么如同外面传闻的一样宠冠六宫,靖安帝的孩子还是一个一个的出生。
靖安帝先在皇后宫里坐了半晌,便在皇后宫中更衣,和皇后一同到慧贵人宫里看望慧贵人。
慧贵人今年才十九岁,入宫也有三年了,如今正是娇滴滴的时候,怀着身子也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看到皇上来看她也宠辱不惊,客客气气地将帝后迎了上座,自己规规矩矩地答话,进退有度,挑不出任何岔子来。
靖安帝按说也岁数不小了,他年轻是兄弟们斗得厉害,自己府中的好几个皇子没活成,就如今的太子仍然是有大问题,太子今年都三十二了,他也六十多岁了,这时候还能有妃子怀孕,正说明他身康体建,没有问题。
说了一会儿话,靖安帝说去见几个朝臣再过来陪慧贵人,便带着皇后走了。
皇后对慧贵人这一胎尤为看重,两年前宫里就再没有皇子公主出生了,皇上也很是忧虑,一年前倒是有个美人怀上了,但还没有过三个月就一尸两命,皇帝震怒,那次除了皇后,整个宫里的女人或轻或重都收到了处罚,就连庄贵妃都罚了一个月的俸。
这两年宫里冷冷清清的,慧贵人这一胎赶了个好时候,太后去太华山祈福,至今已经三年了,这次回宫,就不会再出去了,正巧赶上中秋佳节,必定得好好的大办一场。
北宁王府天不亮就打扫庭院,迎接主人回家,后院一共就剩下四个女人,只有两个算是半个主子,两个只不过是不用干活的奴才,谁也没有跟她们说一声,管家带着奴仆们收拾好,草草地吃了午饭,便在大门口候着,未时刚过,在街口等着的小厮满头大汗地跑回来,“刘爷爷,王妃的马车到庆平街了,马上过来了。”
管家一听,立刻朝身后挥手,“肃静,快,迎接王妃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