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靖承发现这几天宁知意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她总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前两天,宁知意会问他“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或者“见到鬼神会不会害怕”之类的问题,刚刚她又问他:“喂,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鬼神么?”
谢靖承有些好笑地扫了她一眼:“嗯?怎么忽然又问这个?之前不是回答你了吗?我是相信的啊。”
“你为什么相信?而且还这么笃定?”宁知意一脸认真地看着谢靖承,“难道你见过?”
谢靖承的手指在炕桌边缘轻轻摩挲着,同时,他一双琉璃一样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宁知意,似乎是要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
她这几天为什么忽然问这个?是他的小兔子想到什么了吗?
微微敛眸,谢靖承掩去了眼中的光华。
他觉得这样眼巴巴地瞅着她的宁知意很可爱,可爱到让他不禁生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来。
于是谢靖承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道:“嗯,因为我见过。”
“你见过?”宁知意一双眼睛倏然瞪大,“在哪里?”
“就在……”谢靖承沉吟一瞬,随后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宁知意,压低声音对她道,“你面前啊。”
红烛的光火映照在他的瞳眸中,带着点妖冶的华光,微微闪亮,就像是妖精眼中的鬼火,下一刻就会吸摄人的魂魄。
宁知意的心跳好似慢了两拍,然后她大叫一声,直接从榻上蹦了起来。
猝不及防,她是真的被谢靖承给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
谢靖承笑了起来,小声清越明亮,愉悦至极。
宁知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人是在吓唬自己。
她瞬间拉下脸,有些不满地控诉着谢靖承:“喂,人家在认真问你问题呢,没和你开玩笑。”
谢靖承慢慢收敛了笑声,却还是觉得好笑,胸膛一阵一阵的:“哦?爱妃觉得这个话题很认真?”
嘶……
认真地谈论这些怪力乱神之语?好像是不太合适。
便听谢靖承又道:“如若我真的是个妖怪,爱妃当如何?”
“你要是真的是个妖怪的话,我会觉得很正常啊。”宁知意道,“你长得还这么好看,可不就是艳绝似妖吗?”
谢靖承一只手掸在桌子上,认真点了点头:“这样啊,我还以为爱妃会害怕呢。”
“那又什么可怕的?”宁知意两只手放在炕桌下边不安地绞了绞,强装镇定地又问,“那如果是我呢?我是个妖怪的话,你会不会怕?”
她一边装作无所谓地看着谢靖承,一边掩饰着眼底那种紧张兮兮的情绪。
她是真的很紧张,毕竟这事儿……也算是事实。
她由灵兔化来,还没有完全飞升,顶多算是个半仙。然而在谢靖承这样的凡人眼中,或许会觉得她是个兔妖。
宁知意这话一问,谢靖承瞬间便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是怀疑他的来历了,所以这几天才会旁敲侧击地问这些问题。
虽然宁知意在努力掩饰了,可是谢靖承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薄唇忍不住微微一翘。
他身体后仰,靠在榻上,拖着长音,慢条斯理地道:“哎呀,怪不得本王这段时间觉得精神不济,原来安爱妃是个妖精啊,怕是将本王的元气都给吸走了吧?”
宁知意瞬间瞪大眼:“你别胡说!谁吸你元气了?”
“嗯?没有吗?”谢靖承黑眸望着她,“噢,那我弄错了,看来爱妃还是个好妖。”
“……不是,我没说我是妖怪……”宁知意一拍桌子,义正言辞地道,“你见过我这么好的妖怪吗?自打我嫁给你之后我做了多少好事啊,现在你还说我不是人,谢靖承,你有没有良心!”
“好好好,是我误会了。”谢靖承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笑着道,“不过爱妃也不用激动,就算你是妖,我也不嫌弃。”
宁知意本就没有生气,一听这话,情绪更是软了几分。
“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谢靖承说,“你是个普通凡人也好,是妖魔鬼怪也罢,都是我的妻子,我只知道你的这一个身份。”
宁知意抿唇,眼睛更亮,璀璨如星。
暧昧的气氛在这二人中不断蔓延,然后宁知意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被谢靖承从榻上抱到了床上。
气氛到了,炉火显得更旺,烧得人身体灼热,美好的夜晚正准备开始的时候,外边却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
就像是烈火之上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旖旎的气氛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这个点,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于是谢靖承扬声道:“说。”
“二位主子,是属下。”外边传来了连青的声音,“晋安郡王妃上吊了!”
宁知意猛得一愣,下一刻反应过来,她立刻穿鞋下地,冲到了门口。
她望着连青焦急的神色,问:“现在情况如何?”
“所幸是靖王妃用的那根白绫断了,靖王妃勉强捡回一条命,现在大夫们正在救治。”
宁知意当机立断:“我去晋安郡王府。”
谢靖承已经拿过衣架上的大氅给她披到了身上,对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宁知意点头,已经和谢靖承从主院出来了。
她现在脑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好奇和旖旎,只有疑问。不懂好好的,为什么晋安郡王妃会上吊。
这一路上,宁知意都紧抿着菱唇,没有说话。
倒是谢靖承握着宁知意的手,他的手心宽厚温热,像是在无声地给她传递力量。
“郡王妃这些日子的确有些反常。”谢靖承说,“小时候在宫里,听那些老宫女们闲话,说有的妇人在生产之后或者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情绪失常反复,变的喜怒无常,我觉得郡王妃现在可能就是那种状态。”
听到这话,宁知意也仔细想了想自己看到过的书,好像也看到过这个说法。
这其实就是生病了,但是这些人会觉得自己没病,她身边的家人们也会觉得她没病,就是单纯的脾气大性子差,然后双方的矛盾就会越来越不可调和,最后将自己逼上一种绝境。
宁知意长叹了一口气。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医书上记载的这种症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治疗办法,只能用一些安神定息的药,再加上外界环境来调节。
好不容易到了晋安郡王府,宁知意立刻从马车上下去,往府内跑。
整个晋安郡王府内,死气沉沉。
天空厚重的乌云滑过,皎月被掩于后边,倾泻而下的月华变得稀薄,只有院中灯笼的幽光显得恐怖而诡异。
宁知意脚步匆匆,没有料到自己在主院门口撞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谢清颜。
谢清颜已经被撞得跌倒在地,宛如雕塑一样,浑身僵硬。
宁知意蹲下,看见了她如同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睛。
“意意。”谢清颜怔怔开口,语调没有任何情感和起伏,“我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