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吟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步子很慢。
其它婢女们也都习惯了,桑夫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优雅从容的。哪怕她刚才端着托盘在院子里边站着,脊背也挺得笔直,傲骨凌霜。
走到外边,桑吟一回头。房间内的烛火将谢靖承和宁知意的影子投在了糊窗的明纸上,放大了数倍,同时也拉近了房中那二人的距离。
从影子轮廓来看,女子侧貌精巧,男子轮廓深刻,十分般配。
他们二人在对视,相对无言,让人觉得静谧而又美好。
桑吟就这么看着他二人的影子,良久。
烧好水的花容端着盆子过来,打算伺候宁知意沐浴更衣,路过桑吟的时候不禁问:“桑夫人,这夜深露重的,您还不回去休息吗?可别受了凉啊。”
桑吟看着花容,微微一笑:“是,这就回去了,多谢提醒。”
话落,桑吟才慢慢离开。
花容目送着桑吟的背影消失,才敲门进了房间。
桑夫人好生奇怪,她准备去烧水的时候就来了,所以她将通报的任务交给了香荨。结果现在她好几桶水都烧好了,主子们吃的夜宵也都准备好了,桑夫人竟然还没走。
进去之后,香荨对宁知意说了桑吟站在外边发呆的事情。
宁知意懂了,桑吟应该是不想这么快离开谢靖承,想再和他挨得近一些。哪怕只是看看他的影子,也是幸福的。
庆幸的是,她刚才只是在和谢靖承一起收拾棋盘,没有说话,更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应该没有刺伤桑吟的心。
宁知意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为谢靖承和桑吟二人的悲惨爱情感叹。
吃宵夜的时候,谢靖承发现宁知意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怎么了?”谢靖承问,“爱妃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
“你可以不叫我爱妃吗?”宁知意十分认真地提出诉求。
要是让桑吟听见了,她该多伤心啊。
谢靖承的眼神微微一冷,显然对宁知意提出这样的要求很是不悦。
“那你让本王如何称呼?”
“连名带姓。”宁知意认真说,“这样显得庄重又正式。”
谢靖承轻哼一声:“太正式了,本王不喜欢。况且要是让旁人听见了,怀疑你我的夫妻感情。”
宁知意顿时眼睛一亮,她就是想让别人怀疑啊!就是想让桑吟发现,她和谢靖承之间的确挺生疏的。
大家都是女子,而且宁知意对桑吟的感觉也不差,她不想伤害桑吟的心。
守护美好爱情,人人有责。
“在人前叫你阿意,在人后叫你爱妃,本王觉得还不错。”谢靖承随口道,“还是爱妃希望本王人前人后都叫你爱妃?倒也不是不可以。”
宁知意抱着膀子打了个哆嗦,觉得实在是有些肉麻。
她决定停止这个话题。
谈判失败的宁知意灰溜溜地上了床躺着了,只是期盼着桑吟可以理解,不要胡思乱想。
在靖王府这个荒凉冷寂的地方能有这样一段真情,宁知意觉得自己有义务守护这段真情。
第二天上午,连青说早上宫里来了人,请谢靖承进宫,好似是为了张珖的事情。
于是宁知意和谢靖承一道进宫了,她想去见见九公主。
没想到在宫门口,竟然碰见了一起进宫的谢睿还有谢涵。
算算时间,宁知意发现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谢睿了。他一身皇子朝服,玉树临风贵气非凡,尊贵到让人莫能直视。
相比之下,旁边的谢涵气质就矮了许多。
“七弟和七弟妹。”谢睿和两人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谢靖承睨了谢睿一眼,并未搭理他。
谢涵顿时不乐意了,立刻道:“我五哥和你们打招呼,你们难道没有听见吗?”
谢靖承也没有搭理谢涵,直接将两人当做空气了。
宁知意目不斜视地推着谢靖承进了宫门,同样将那两人忽略了个彻彻底底。
走在后侧的连青提醒道:“王爷,睿王和八皇子的脸色很难看呢。”
“难看就难看,反正本王懒得看。”谢靖承懒懒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那谢涵惯来喜欢对本王冷嘲热讽,本王懒得听他乱叫。”
谢靖承不搭理谢涵,不给他说接下来那些话的机会,对大家都好。
宫门口的谢涵气了个半死,不满地道;“五哥,你看到了吗?那个残废竟然这样目中无人,我们两个和他说话是给他脸,他竟然还忽略我们!”
“东昌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们和他说话,他一定要回应我们不是吗?”谢睿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眯眼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淡淡地道,“他无礼是他的事情,我们的礼数尽到了就可以了。父皇向来喜欢礼仪周全之人,你是知道的。”
“我是知道,我就是看不惯那残废目中无人的样子,他算什么啊!”谢涵冷嗤道,“趁着现在父皇愿意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就往宫里跑得这么勤了,朝堂之事,他懂么?”
“他怎么不懂?”谢睿睨了谢涵一眼,“这次的张珖,就是他向父皇揭发的。”
“什么?”谢涵顿时不可置信地尖叫一声,“五哥你说是他揭发了张珖?”
谢睿点头,随后又道:“他今日入宫,可能和我们入宫一样,都是为了张珖的事情。不过我们是自己来的,他啊,恐怕还是父皇派人去请来的。”
谢睿的尾音中带着轻轻的愁绪,似是感慨,又似是叹息。
谢涵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父皇派人去请他?父皇就这么重视这个残废?
然而等他们到了御书房之后,发现谢靖承果然已经在里边了。证明谢睿的猜测是正确的,谢靖承这次过来,的确和他们是为了一件事情。
“简直是岂有此理!”庆德帝明显很是生气,“小小的巡城御史,竟然也敢卖官鬻爵、贪污受贿!”
说罢,庆德帝指着一边摞了一大堆的东西道:“你们看看,那都是从张珖府中搜出来的脏物!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哪来的这么多东西!朕听人说,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没找出来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一堆东西里,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籍字画等,样样都是精品。
几位皇子谁都没有说话,现在天子勃然大怒,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过了一会儿,吏部、监察院来了几位大人,一起商议张珖之事。
张珖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因为贪污受贿数额颇大,所以商议了好一阵子。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外的太监来报:“启禀皇上,靖王妃在外边,说是有事要见靖王殿下。”
本来懒懒的谢靖承立刻坐直了身子。
宁知意竟然找他找到御书房来了?这么着急?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思及此,谢靖承立刻转动轮椅往外走,不再理会庆德帝和其它官员。
吏部一位官员不禁提醒道:“靖王殿下,我们现在在说事情啊!”
“你们说你们的,本王去见王妃。”谢靖承轮椅不停,“互不耽搁。”
他只想知道宁知意为什么急着找他,别的事情,在宁知意的事情面前都不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