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冬雪在第二天一大早,如约来到了靖王府。
她换了一身冬装,不过依然是白色的。发型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编成了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身侧, 显得清纯又可爱。
宁知意让她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微笑着望着她。
宁知意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也正打量着宁知意,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转。
“会写字么?”宁知意问。
宁冬雪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
宁知意让花容将纸笔拿过来,摊在了宁冬雪面前。
“问你几个问题。”宁知意道,“你的嗓子是怎么坏掉的?”
宁冬雪歪着脑袋想了想,才拿起笔,写下几个字:“我不记得了。”
她的字迹清雅娟秀,是很多女子都会学习的簪花小楷,规规整整地排列在素白的绢纸上。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回答不太礼貌,宁冬雪又补充了几个字:“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宁知意倒是觉得有些意外,这宁冬雪看来还是个有故事的人。
“你在庄子的时候,那些人对你好吗?”宁知意又问。
宁冬雪这次落笔倒是毫不犹豫:“不好,他们一点都没将我当做是主家的小姐,打我骂我,不给我东西吃,不给我衣服穿。府上每年送去的衣服粮食银子也都被我身边的嬷嬷们给扣下了。要不是这次我被太傅府接了回来,估计我的日子会更难过。”
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宁知意更是觉得奇怪。
既然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宁冬雪被人扔到了庄子里,连基本的温饱问题都很难解决好,怎么还有功夫读书习字呢?这一手好字是怎么练的?
庄子上那些恶奴还有这些闲情逸致给她请师傅?
似是看出了宁知意的疑惑,宁冬雪另外拿出一张纸,在上边写道:“八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听嬷嬷们说,我是那年发了一通高热,将脑子烧坏了,所以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嗓子也哑了。”
宁知意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道:“把手伸出来,放在桌子上。”
宁冬雪的手腕相当细,似乎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宁知意认认真真给她号脉,诚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初她的嗓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失声的,已经无法从脉相上看出来了。
宁知意又让她张开嘴,看了看她的喉咙。
“能治。”看完之后,宁知意干脆而笃定地下了结论,“只是这个过程有些艰难,不知道你能不能配合。”
宁冬雪闻言,连连点头。
能治的话,就太好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张嘴说话。
不能说话真的太不方便了,想表达什么都表达不出来,自己一直都是寂静无声的,太无趣了。
“你的喉咙没有任何问题,嗓子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宁知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你现在不能说话,不是你喉咙的原因,很大可能,是你发自内心不想说话。”
宁冬雪的大眼睛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蒙,不过很快又换上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点了点头。
宁知意倒是有些意外,她能这么快接受自己的说辞。
“接下来,我会为你针灸,主要在你的头部针灸,看看能不能换回你缺失的那些记忆。”宁知意又说,“在你缺失的记忆力,你应当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声带闭塞。等你找回那部分记忆,克服了心里的障碍,你自然而然就可以开口说话了。”
宁冬雪连连点头,没有任何质疑,反正宁知意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们……现在开始?”
宁冬雪再次点头。
宁知意拿出了银针,对她道:“会有些疼,你得忍着点儿。”
宁冬雪真的表现出了极大的韧性,银针刺入头顶的时候,她都没哆嗦一下。
只是她素白的小手扣紧了桌沿,一次来缓是头部传来的痛感。
宁知意在她头顶、面部、颈肩三个位置都施了针,然后道:“半个时辰之后我为你卸针,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宁冬雪乖巧点头。
宁知意从房间里边离开了,房间内分外安静,香炉里的香烟生气都仿佛有了袅袅的声音。
宁冬雪轻舒了一口气,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房间。
是个会客厅,宽敞明亮,比太傅府的大了数倍。里边并没有什么过分名贵的古董,而是有不少梅花插瓶,显得清雅鲜活。
上次过来,就觉得靖王府雕梁画栋,宛如人间仙境一般。这次细细一看,才觉得靖王夫妇的品位是真的不错,家里一点都不俗气。
宁冬雪微微咬了咬唇瓣,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艳羡。
外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宁冬雪以为是宁知意回来了,不由得抬头望去,却在见到谢靖承的时候,微微一怔。
谢靖承也没想到今天家里有客人,毕竟昨天晚上宁知意没告诉他。
不过只是一瞬间,谢靖承的目光就从宁冬雪脸上移开他,他环视了一圈房间,没有看到宁知意的身影,便转身出去了。
宁冬雪看着谢靖承的背影,想到了今天出来之前,祖父叮嘱她的话。
宁远州用她见过的最和颜悦色的态度对她道:“冬雪,靖王府是个好地方。你要是能进了靖王府,你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现在京城不管是哪个府邸,都没有靖王府好。而且靖王深得皇上器重,将来说不定是会当皇上的!”
“你要是能发挥出本事,让靖王收了你,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再也享用不尽了。”
“冬雪,去了靖王府之后,好好笼络着你三姐,别让她看出什么端倪来。然后找个机会好好接近靖王,你放心,你这模样,靖王殿下会喜欢的。”
这是宁冬雪自打回了太傅府以来,宁远州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话。
竟然是让她来勾引靖王殿下的。
想到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矜贵清傲的绝色男子,宁冬雪心下打定了一个主意。
宁知意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个碗。
碗里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熬的,散发着熏人的苦味。
“这是我给你煎的药,我给你拔针之后你要喝掉。有些苦,你要忍一下,我还给你拿了蜜饯。”
宁冬雪乖巧点头。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药会这么苦,苦得她脸都变了形,差点吐了。
谢靖承没多久也进来了,坐在宁知意身边,淡淡看着她收拾着从宁冬雪身上拔下来的那些银针。
宁冬雪一边吃蜜饯,一边打量着他们夫妻二人,只觉得他们相配极了,宛如神仙眷侣一般。
于是,她刚才打定的那个主意,愈发的坚定了。
她又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拽过笔墨,在上边写了一行字。
“我这次来靖王府,身负重任。”
宁知意看见这几个字,有些好笑地扫了她一眼:“什么重任?”
宁冬雪又埋头唰唰地写。
再看到那个回答的时候,宁知意有些哭笑不得。
只见素白的纸张上,分明地写着一行字——
“太傅大人让我勾引靖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