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靖承也看到了这行字，他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眸光看向宁冬雪的时候，带上了几分森森寒气。
宁知意将银针收拾干净，放进锦盒里，“啪嗒”一声将锦盒扣上。
她坐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既然是你的重任，你就这么直白说出来了，还怎么完成任务？”
忽然觉得宁冬雪好像比她想象中要更有趣一些。
宁冬雪复又低头，在纸上认真写道：“因为我不赞同老太傅的话，我也不想那么做。我没将这件事情真的当成自己的任务，所以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姐姐能为我治病，我已经对姐姐感激不尽了，怎么可能再来给姐姐添堵呢？”
谢靖承眸光一扫，也看见纸上的字，这才冷哼一声。
算她识相。
“可是你要是不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的话，他们怕是不会好好待你了。”宁知意又说，“宁远州那老头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宁冬雪又写：“无所谓，反正他们以前也没好好待我，我不在乎他们以后对我好不好。”
“那你以后怎么办？”宁知意望着宁冬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你这不是才刚回太傅府么？”
“等我喉咙好了，我就自己出去讨生活。太傅府以前没养着我，里边的人对我来说也不算亲人。我不指望他们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决定还是要靠自己。”
宁冬雪能这么想，宁知意是真的没有想到。
也是在看到她这一席话的时候，宁知意才开始真正用严肃的、欣赏的目光来打量她。
已经很少会听到有女子说“我不靠家里，我要靠自己”这样的话了。
谢靖承同样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宁冬雪两眼。
宁冬雪微微抿着唇角，脸上的表情刚强坚毅，可见她不是在开玩笑。
宁知意的同情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要是不喜欢太傅府的话，可以不用回去。”宁知意说，“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我让人去给太傅府传话。”
宁冬雪摇摇头，站起身。
她比了个口型：“不方便。”
“那行，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明天记得再来，一连半个月，你都要来。”
宁冬雪乖巧点头。
宁知意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冬日大雪中。
片刻之后，宁知意收回目光，看向谢靖承：“我这个四妹妹，怎么样？”
谢靖承淡声道：“是太傅府除了你之外，最聪明的。”
头脑相当清晰，完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完全知道谁是不能得罪的。
宁知意不置可否。
想必宁远州将那份人物交给宁冬雪的时候，应该和她说了不少靖王府的好。可是宁冬雪并没有被宁远州的话给蛊惑到，她保持了清晰的头脑。
她今天将这一切告诉宁知意，也是在表明她的态度，表明她是向宁知意这边投诚的。
宁知意很欣赏识时务的人。
比起用各种下作手段介于谢靖承和宁知意之间，在宁知意这里博得一个好感、寻求一个庇护明显才是上上之策。
要是当初的宁秋霜能有宁冬雪一半聪明，最后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了。
正想着，宁知意脑海中的无字天书却忽然蹦出来一句：“咦，小祖宗，你这四妹妹的命格好像有问题啊？”
——
宁冬雪从靖王府的大门出去，刚走到马车下，就见到马车的车帘子被撩了起来，露出了宁珏相当不耐烦的一张肥硕的脸：“怎么这么长时间啊？小爷以为你死在里边了呢！”
宁冬雪一声不吭地爬上了马车。
一进去，宁珏立刻捂住了鼻子，瞪着宁冬雪：“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真是要呛死小爷了！”
宁冬雪朝着马车里边缩了缩，努力和他拉开距离。
可是她刚才喝得那两碗药实在是太苦了，这苦药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就沾到了她身上，然后在车车厢中不断蔓延、发酵。
宁珏捏着鼻子狠狠地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就要被熏倒了。
他抬脚踹了踹宁冬雪的腿，直接道：“下去！”
见宁冬雪望着自己不动，宁珏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口气更冲了：“你听不懂小爷的话吗？小爷让你滚下去，你这味儿熏到小爷了！”
宁冬雪从座位上起身，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宁珏冲着宁冬雪的背影“呸”了一声。
庄子里回来的乡巴佬，也敢称作是他的四姐，就她也配？
宁冬雪下车，车厢里的药味这才淡了些许，宁珏这才松开捏着鼻子的手，懒洋洋地躺在了座位上，想着明天去哪里听花戏比较好。
外边大雪纷飞，寒冬凛冽，即便宁冬雪已经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阴冷的风还是会钻进来，冻得她直哆嗦。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雪地中，绣花鞋已经湿透了。湿冷的雪水站在脚底板，冻得她双脚几乎都没了知觉。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回到了太傅府。
宁珏从马车上下来，还打了个哈欠，可见他这一路睡得不错。
宁冬雪刚刚回到自己的屋子，才刚将湿透的鞋袜换下来，便听到下人来通传，说是老太傅请她过去。
宁冬雪很快地换好衣服，去见了宁远州。
果然，宁远州问的就是今日她的靖王府之行怎么样，和谢靖承有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一些细节什么的宁冬雪也交代不了，她没办法说话，只能用摇头或者点头来回答宁远州的问题。
绝大多数都是否定的回答。
宁远州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望。
瘫坐在一边椅子上的宁珏毫不客气地嘲讽道：“就她这样，哪个男人会喜欢啊？乡里乡气的，人家靖王说不定看她一眼都觉得晦气呢。”
李氏拍了一下宁珏，不赞同地道：“不许这么说你四姐。”
宁珏不屑哼笑，显然不承认这个四姐。
李氏对宁远州道：“爹，有些事情咱们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知意能为冬雪诊治，可见对冬雪是没有隔阂的，冬雪以后可以去靖王府的机会多的是。”
“我怎能不着急？”宁远州叹了口气，“我太傅府的这几朵金花，我是真的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归宿啊。”
宁冬雪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冷笑。
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
让她入靖王府，不就是想利用她吗？她们已经利用不起宁知意了，所以要在靖王府内再安插一个人。
要是成功了，宁春柔成了太子妃，她入了靖王府，到时候不管谢天烨和谢靖承哪个登基，太傅府都是有保障的。
她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而已，说得好像多关心她似的。
“明天还去靖王府么？”宁远州忽然又问。
宁冬雪点头。
“那我给你个东西，你明天带到靖王府去。”宁远州道，“是可以帮助你成功得到靖王的东西，你记得得好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