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皇家颜面,庆德帝并未将阎瞑陷害嫱妃和谢靖承的事情公之于众。只是对外称阎瞑心思歹毒,越柔人此次在京城的所作所为都是阎瞑的主意,其心可诛。
所以阎瞑行刑的时候,京城百姓很多都出来围观。
刑场上,这次没有刽子手,而是架起了一个高高的十字架,将阎瞑绑在了上边。
阎瞑口中被塞着拳头大的石块,撑得他面容鼓涨扭曲,下巴几乎脱臼。
他身上从头到脚还是通体黑色,只是已经没有了那遮脸的黑布,露出了他的面容。
下边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看他脸上还有一道血线,几乎将他的脸分成了两半。”
“是啊,长得可真可怕,怪不得心思也毒。这样的人光是烧死他也太便宜他了,就该将他千刀万剐。”
“我可听说,这人可邪乎着呢。说要是以咱们普通的法子来惩治他,他根本就死不了。所以必须处以火刑,让他尸骨无存才行!”
“越柔……啊不对,现在是越州了,这地方可真邪乎,果然里边的人啊,没一个好枣!”
百姓们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愤慨,恨不得纷纷冲上前去,一人捅阎瞑一刀以泄心头之愤。
他们已经知道京中百姓们前些日子生病就是因为这阎瞑指使人在井中投毒了,要不是靖王妃有能耐,不知道京中还要死多少人呢。
附近青阳村的不少百姓们也都赶了过来,死死瞪着阎瞑,像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民以食为天,对于庄稼人来说,粮食就是他们的一切。结果这阎瞑竟然想让人去烧了他们的粮食,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这阎瞑,现在真的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不远处的茶楼三楼,临窗的雅间里,几人正坐在里边。
宁知意和谢靖承一脸惬意地看着外边,洛出尘同样镇定自若,而谢清颜,则是手不是谁脚不是脚。
听说今天阎要行刑,谢清颜一大早就去靖王府找了宁知意,拉她一起来看。
过了一会儿,连青过来禀告说,谢靖承也要过来,正在路上。
但是谢清颜怎么都没想到,和谢靖承一起来的,竟然还有洛出尘。
一见到洛出尘,谢清颜的脑袋就炸了。
那天在靖王府的花园里发生的一切一股脑的钻入了谢清颜的脑海中,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其实自打那天之后,谢清颜就没再见过洛出尘了。但是那天的事情还是时不时地浮现在她眼前,让她尴尬得几乎就要钻地缝。
不过洛出尘表现得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谦和有礼地和谢清颜打招呼,仿佛那天的事情并未发生过。
洛出尘的这个做法倒是缓解了谢清颜内心深处的一点尴尬,但是又让她有些失落与难过。
那天的事情……对他来说就那么微不足道吗?一转头就可以忘记了?
她那天的告白,那天的袒露心迹,对他来说就像是过往云烟一样,听过也就忘了。
他是从来都不曾将她放在心上的吧。
这么一想,谢清颜不觉得尴尬了,难过和失落掩盖了尴尬的情绪,让她心中弥漫出了酸涩的苦水。
瞬间兴致缺缺,谢清颜连下边阎瞑行刑都没有之前的那般观赏兴致了。
大火熊熊燃起,阎瞑因为疼痛而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起来。只是他口中堵着石块,哀嚎声呜咽,听起来愈发的令人发指。
围观的百姓们则是拍手称快,酣畅淋漓。
离得远,宁知意并不能看清阎瞑的面容,只能遥遥地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灵魂深处的哀嚎。
宁知意看向了坐在身边的谢靖承,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阎瞑的方向,小小的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瞳眸中,明亮跳动。
他紧紧抿唇,下颚绷起,颊边的肌肉轻微抖动,彰显着他的内心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宁知意想,他的内心定然是激动的。
害死他母妃的人,害的他这么多年不受待见、备受冷落的人,如今终于被绳之以法受尽苦楚,他内心应该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吧。
宁知意伸手,握住了他一直紧握着的拳头。
谢靖承的拳头松开,宁知意这才感受到他的掌心,一片濡湿的冷汗。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谢靖承收回目光,看向宁知意。
他的目光有些略微的涣散,在看见宁知意面容的时候,才聚拢起来。
宁知意轻轻眨了眨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谢靖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握住,力气之大宛如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次的火刑,木柴上并没有浇油,所以燃烧的速度并不快。这也是庆德帝特意吩咐的,要慢慢的,让这阎瞑受尽折磨而死。
谢靖承之前说过,庆德帝如此这般处置阎瞑,是有道理的。
当年嫱妃被冤,的确有皇后的指使,阎瞑的陷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庆德帝的不信任。
庆德帝曾经对嫱妃无上宠爱,连带着对谢靖承也爱屋及乌,很多人都以为,皇上会包容嫱妃的一切。
但是东窗事发之时,庆德帝并没有给嫱妃足够的信任,直接处死了她,甚至连带着谢靖承,都被冷落了许多年。
现在事情明了,庆德帝想到当初自己的做法,是愧疚的,自责的。
他如此对待阎瞑,就是将自己的一切愤懑全都发泄在了阎瞑身上。他需要一个人来背锅,需要一个人将当年之事的错误全都揽下,这样,就显得他这个帝王没有多少错误。
他对阎瞑的处罚越深,他的自责和内疚就会少一些,他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良久良久,整整半日的时间过去,这场火才逐渐熄灭。
不知道阎瞑的惨叫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好像很久就已经停下了,又像是刚刚才停下,反正他们这些围观的人,已经听得麻木了。
“诶,你们看下边。”谢清颜忽然出声道,“那两个,是不是睿王和三郡主?”
宁知意顺着谢清颜手指的方向看了下去,果然见在人群的最外侧,一男一女,相并而立。
虽然只是一个侧着的背影,宁知意认了出来,的确是他二人。
谢清颜撑着下巴看着楼下,慢悠悠地又道:“我听人说,谢睿对这三郡主穷追不舍,大有志在必得之意。但是三郡主对睿王则是淡淡的,睿王不免有些心急了。”
宁知意淡淡道:“心急又能如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睿王啊,未必真能得偿所愿。”
“皇后失宠,睿王自然着急,要找个强大的靠山才能稳住自身地位。太子殿下和征西大将军去处理越州之事了,回来之后又是大功一件,睿王现在估计心急如焚。”
说罢,谢清颜又加了一句:“这都是听我父亲和大哥聊天的时候说的。”
谢清颜说着说着,胆子就大了,她看谢靖承,笑嘻嘻地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我父亲说,自古以来,太子之争便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争夺。那靖王殿下,您想当太子吗?”
谢清颜是开玩笑的,本也没指望谢靖承会回答,却不料谢靖承认真点了点头,郑重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