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华宫的庭院出去,宁知意看见了从西边而来的洛出尘。
他依然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在这料峭的冬日内别有一番清寒之感。
看来性格淡然的人都喜欢穿白色的衣裳,宁知意不禁想,洛出尘是,桑吟也是。
见到宁知意,洛出尘和她打招呼。
“国师大人是来重华宫赴宴的吗?”宁知意问。
“是,皇上派人去传话,我不能不来。”洛出尘回答。
宁知意眸光一转,对着身边那引路的小太监道:“稍等一下。”
小太监垂手退到了一边。
宁知意朝着洛出尘更走近几步,又道:“国师大人见多识广,我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国师大人。”
她的声音并不算小,旁边过往之人都能听见。
“靖王妃请说便是。”
“国师大人可曾听说,炙炎观音?”
“是,曾经在书籍上见到过关于此物的记载,也偶然在现实中见过一次。只是此物在我们东昌境内并没有, 靖王妃为何突然问起此物?”
“啊……忽然想起罢了。我也是曾经在医术古籍上见到过关于此物的记载,此物因生长于炎热干旱之地,再加上开出的花形似观音之手,所以被成为炙炎观音。我们东昌的大多数地方都温暖湿润,这种东西自然无法在东昌生长。”宁知意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我听说这炙炎观音的果子是有毒的,要是中了这东西的毒该怎么解我并不知晓,所以想请教一下国师大人,您知不知道?”
洛出尘微微一笑道:“靖王妃这个问题还真将我问住了,我的确不太清楚。”
“这样啊,那可惜了。”宁知意缓声又道,十分惋惜地叹了口。
“是有人中了这炙炎观音的毒吗?”洛出尘不禁又问。
“啊,没有没有。”宁知意连连摆手,“我随口一问而已,没有。”
说罢,她像是怕被洛出尘察觉什么一样,慌张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耽误国师大人的时间了,国师大人请。”
洛出尘微微一笑, 儒雅谦和,转身进了重华宫的大门。
宁知意在那小太监的带领下,继续往凤阳宫而去。
重华宫距离凤阳宫甚远,走的话起码要两刻钟才能到。
闲来无事,于是宁知意主动和那小太监闲话:“今日皇后娘娘设宴,都邀请了谁?”
“邀请了贵妃和静妃,还有琬妃和晴妃,还有燕夫人和绮夫人以及琏夫人,还有九公主十公主和十三公主……”
“好了我知道了。”宁知意立刻打断了这小太监的话,这么一群人听过去,她都听呆了。
“太后娘娘去了吗?”宁知意又问。
小太监摇头:“不曾,太后娘娘虔心礼佛,向来不出席这些宫中宴会。”
“这样啊。”宁知意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到了凤阳宫,宁知意一进去,果然见殿中衣香鬓影,美女如云。
她认识的人实在有限,除了皇后和明贵妃还有静妃以及十公主,旁的人她都不认识了。
只是有几位比较眼熟,之前在其他的宴会上倒也见过。
“靖王妃总算来了,可让我们好等。”皇后威仪开口,“入席吧。”
宫女引着宁知意入席,她的座次在宫中几位后妃和公主之下。
皇后的主座旁设了一座位,大小规模仅次于皇后的主座,和另一侧的明贵妃座次相当。桌后坐着一女子,轻纱覆面,叫人看不清容颜。
但是从她那双露在外边的眼睛,宁知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位就是那位所谓的越柔圣女。
而此时,越柔圣女刚好也转头,和宁知意目光交于一处。
宁知意并未因为上次的意外就躲开她的目光,而是静静地回视着她。
越柔圣女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是媚眼的形状。但是那琥珀色的眼珠中却没有任何媚态,纯净澄澈,像是一块儿无暇的宝石。
这次和她对视,宁知意并未再有上次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喂,你看什么?”越柔圣女后边的一女子突然说话了。
宁知意见她正看着自己,可见刚才那话正是质问自己的。
“这样盯着我们圣女看,你这是大不敬你知不知道?”那女子又说,不光嗓门大,神态也嚣张得很。
看这说话女子的站位和衣着,应当是越柔圣女身边的一位丫鬟。宁知意倒是觉得有些新奇了,一个丫鬟竟然还能在贵客云集的筵席上这样大呼小叫的。
一时间,凤阳宫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宁知意。
宁知意此前倒是也有所耳闻,在越柔境内有规定,圣女是不能被人盯着看的,那样会被视作大不敬。只是现在她都用轻纱盖着脸了,就算真的盯着她看又能看出什么来?宁知意觉得这些人也太夸张了。
而且这丫鬟的态度也忒差了,要是好好提醒就罢了,非要这么大呼小叫的,让人觉得宁知意仿佛做了什么该天打雷劈的事情一样。
“都说了不让你看你还看!”那丫鬟见宁知意还是不收回目光,继续斥责道,“怎么,非要让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吗?”
越柔圣女旁边坐着的另外一名女子看了那丫鬟一眼,嘴唇微微一动,但是并未多说什么。
宁知意靠在椅子上,双臂环于身前,一派闲适无比的做派。
“怎么,就你们越柔的规定是规定,我们东昌的规定就不是规定了?你们越柔规定圣女不能多看,我们东昌还规定面见帝后不能衣冠不整呢。我们没有强迫你们圣女要将面纱摘下来,你们倒是先和我吆喝起来了?”
那丫鬟一听宁知意这么说,瞬间不满了:“我们圣女是你们东昌的贵客,你们见到我们圣女全都要礼让三分,难道还敢要求我们圣女怎么样吗?”
宁知意不屑地撇嘴道:“搞清楚,我们礼让你们,那是我们东昌有礼,而并不是你们有多厉害。越柔一个东昌的附属国,自己矫情一下就罢了,还跑到我们东昌来摆谱了,以为谁给你们脸了吗?”
这丫鬟说话不客气,宁知意也没有什么好和她客气的。说话夹枪带棒,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给他们留。
而且她说的是实话,越柔的确是东昌的附属国,这一点无法辩驳。
眼见着这丫鬟说不过宁知意,那越柔圣女总算开口了:“朱真女,现在我们在东昌,又不是在越柔,你未免太小心了。”
哦,宁知意懂了,怪不得那女子这么嚣张,原来她不是越柔圣女的丫鬟,而是她身边的真女。
越柔国教中最尊贵者为圣女,教中其它女子统称为真女。真女负责跟从圣女主理大小祭祀之事,同样很受越柔百姓的尊敬。
久而久之,这些真女们也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那真女“嘁”了一声,虽没再说话,但是明显还是很是不服。
越柔圣女看了宁知意一眼,复又道:“朱真女并无恶意,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宁知意哼笑一声,不屑撇唇:“我今日心情不好,倘若我一定要和她一般见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