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谢靖承这话，正在给庆德帝整理奏折的太监手一抖，一叠奏折全都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太监一边喊着奴才该死，一边连忙将地上的奏折整理了起来。
庆德帝也有些被谢靖承的话给惊到了，亦或是说，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儿子在想些什么。
刚才还铿锵有力地拒绝他的赐婚，力陈宁知意有多么多么好，金瑶公主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现在竟然有又要来求和离的圣旨？
难道是他想通了？
想到这里，庆德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你是个聪明人，朕相信你能想明白。朕不会害你，娶了金瑶公主绝对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只要圣旨，没说要娶她。”谢靖承又道，“况且皇上若是真的觉得这么好的话，大可以自己娶啊是不是？皇上和西延皇帝年龄相当，要是真的成了他女婿的话，还能显年轻呢，好处更多。”
“放肆！”庆德帝怒喝一声，“朕在好好地和你说话，你何必这么夹枪带棒的？”
谢靖承轻嗤一声：“您若是真的嫌我烦的话，就赶紧给我圣旨，我自然会消失在您眼前。”
“朕当然不是嫌你烦……”庆德帝还想解释，但是转而一想，算了，估计这个儿子也听不进去。
“你总得给朕个理由，不能你要圣旨就要圣旨，你要休妻就休妻，以后若是旁人问起来，朕怎么说？”
“哦？皇上还顾忌旁人的看法？”谢靖承睨着庆德帝，他的眼底想浸润了千年古井井底的冰水，阴冷沉狞，“当初皇上给我赐婚的时候也没有要什么理由，现在和离就需要了？如果您一定要的话，那就当我们夫妻感情不和，我厌倦了她了。”
这话要是骗鬼的话，鬼都不会信，更别说庆德帝了。
感情不和？但凡有眼睛的就能看出他们两个之间感情好着呢。
知道谢靖承是不愿意说，他和自己之间的芥蒂还是很深。
“罢了，你自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庆德帝松了口，“就当朕是补偿给你的。”
庆德帝拿出一卷空白的圣旨，在上边写了准许二人和离的旨意，递给了谢靖承。
谢靖承拿过来看了一眼，很满意。
“我要这道圣旨，并不是说我现在要宣告这道圣旨。”谢靖承又说，“希望皇上先不要昭告天下，我并不是打算在今天与宁知意和离。”
庆德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随便折腾去吧，再怎么折腾也是他们靖王府内部的事情，翻不出天来。
谢靖承这才从御书房彻底离开。
虽然这道圣旨没有昭告天下，他们谁都没有宣扬，但是圣旨的内容，还是传到了凤阳宫内。
“什么？你说那个残废要和那个傻子离婚？”谢涵一脸惊讶地问着皇后身边的乔姑姑。
“是啊，御书房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但是靖王拿到圣旨之后又说不要声张，因为他还不打算在今日和靖王妃和离。”乔姑姑回答。
“他这是什么意思？”谢涵有些搞不明白了，“他和那个宁知意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好吗？难道……难道……”
谢涵骤然看向皇后：“难道他是真的打算娶金瑶公主？”
坐在一边默不吭声的谢睿听到金瑶公主四个字，脸上闪过一抹深重的厌恶。
那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戏弄他让他下不来台的女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应当不是。”皇后道，“谢靖承拒绝金瑶公主拒绝得很明确，而且他和那个宁知意相处得不是很好吗？说不定是在搞别的什么花招。”
“一个残废还这么不安分。”谢涵狠狠一拍椅子扶手，愤声道，“他的动作越来越多，我看他迟早作用到我们头上。”
谢睿总算开了口：“还用迟早么？现在不已经作用到我们头上了么？”
说着，谢睿问着皇后：“李威那边怎么样了？”
李威的官职是三品的禁军首领，掌管着大内侍卫的调动，负责宫禁的安全，手中的权力并不小。
而且这李威是皇后的亲信，他倚仗着皇后坐到了这个位置，也替皇后办事。
上次处理嫱妃的墓穴和往山顶运送巨石，就是皇后安排李威找人去做的。
“放心，李威那里不会有事的。”皇后道，“我已经弄清楚了，谢靖承敢当堂质问我是因为他查了工部那边的人员调动记录，最后就算查到李威身上，皇上对他也只是小惩大诫，不会有大问题。这么些年来，皇上也是倚仗李威的。”
谢睿蹙眉：“李威不是被谢靖承关到刑部天牢里了吗？我怕谢靖承对他做什么。”
“料想那残废也没有那个胆子，我倒是不担心李威，我就是担心谢靖承会找您的麻烦。”谢涵看着皇后，“他敢在您的千秋节宴会上当面质问您，我觉得此事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咱们以前也不是没对他动过手，他不也没做什么吗？”皇后说，“这次也和以前一样，本宫不信他能翻出什么天来。”
在皇后眼中，谢靖承是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和他们杠上的。不管他们怎么对付他，他就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听皇后这么说，谢涵也总算放下了心。
“现在本宫担心的就是你，睿儿。”皇后担忧地看着谢睿，“本宫怕你被那个金瑶影响了心绪。”
谢睿垂眸，掩去神情，淡声道：“母后不要担心，儿臣无事。既然她不愿意嫁我，我也不喜欢强求，随她去就是了。”
“该死的女人，我非要让她好看！”谢涵愤声道，“胆敢戏弄我五哥，我饶不了她！”
但是说归说，人家堂堂一国公主，谢涵也没有想好能拿人家怎么办。
谢靖承在回府的马车里，一直看着手中那道圣旨，老半天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许多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毫无章法。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是在想些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和宁知意有关。
不知不觉中，宁知意已经在他脑海中印下了深深的烙印。
她若是见到这道圣旨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谢靖承想。
唯一遗憾的是，他还没有将那块儿凤凰血玉给她拿到。
她呆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帮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谢靖承却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好好地感谢过她。旁的东西估计她也看不上，于是谢靖承想，就想办法，将那块儿凤凰血玉给她拿到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应该会开心一些。
到了靖王府，谢靖承将圣旨收在袖中，下了车。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云层颜色渐变，迷人浓艳。
靠近主院的时候，谢靖承看见了坐在院中的宁知意。清风扬起了她墨绸一样的长发，像是荡开的水藻，带着勾人魂魄的妖娆。
他的目光倏然变得柔和，晚霞映入他眼中，驱散了阴冷的冰凉，只剩温和柔宜。
这个冰冷的院落，只因她的存在而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
谢靖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圣旨，抿紧了唇瓣。
虽然想还她自由，但是一想到让她离开，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