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霜现在浑身的力气宛如被抽离了一样,她再也没有了任何精神,身子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老鼠从她面前窜过,堂而皇之的,仿佛也在嘲笑她可笑的人生。
她可不可怜?
她自然是可怜的。
她一直都是被牺牲、被利用的那一个,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就因为太傅府已经有了一个优秀的宁春柔,就没有人会再在意她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想努力,想争气而已。
“宁秋霜,我真的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宁知意垂眸睨着瘫软在地上宛如一滩烂泥的宁秋霜,说,“从你第一次奉谢涵之命让我给谢靖承下毒开始,我就在给你机会。”
然而她还是不珍惜,她变本加厉。她在国书房考核的时候想要坏掉她的嗓子,这次又想坏她的名节。
虽然这次的药不是她下的,但是她的确就是有坏心眼啊。
宁秋霜怔怔躺在地上,一言不发。
她没有办法辩驳,因为做过就是做过,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狡辩了。
太傅府的人都不要她了,难道她还指望面前的宁知意会放她一马吗?
“你这次过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宁秋霜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来给你一个明白的。”宁知意道,“让你知道太傅府的那些人,都是怎样的人。”
“杀人不见血。”宁秋霜闭上眼睛,低声道,“宁知意,你真厉害。”
她在诛心,这是毁灭一个人最厉害的手段。
她没有要她的性命,没有即刻杀掉她,而是将她认为的最后一点希望撕裂,将最丑恶的东西展露在她面前。
和睦的家庭,慈爱的父母,温柔的姐姐……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只留下一个残破不堪的她自己。
“对了,还有一件事。”宁知意忽然又道,“这次秦祈的事情给了我启示,你知道你和太子是怎么滚到一起的吗?”
宁秋霜顺着她的话,顺便就想明白了:“我和太子也是被人算计了,也是被人下药了!”
怪不得她那天进入那个房间之后,很快就没有意识了。以至于她对于自己和太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会是谁?”宁秋霜喃喃又问,总不能是宁春柔了吧?
“你觉得在你和太子的事情中,谁是最大的受益者?换句话说,你和太子搅合到一起,你和谁的关系就彻底断了?”
宁秋霜眼睛一瞪:“是八皇子!”
“可能是他,也可能是他母后。”宁知意说。
毕竟没有人比皇后更担心自己儿子的前途,她是绝对不允许宁秋霜这样一个带着污点的女人和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的。
宁秋霜闭着眼睛,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中是显而易见的自嘲,没错,她是在嘲笑她自己。
“别说了。”宁秋霜筋疲力尽地道,“我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越是听下去,越是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好像所有人都在嫌弃她。她就像是一个什么脏东西,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恨不得一脚踹开她。
“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一个问题。 ”宁知意问,“你后悔害我吗?”
“我不后悔!”宁秋霜毫不犹豫地回答,“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依然会这么做!”
因为,她是不会拒绝一开始谢涵给她的任务的。
她喜欢谢涵,所以她愿意为他付出,哪怕不得善果。
宁秋霜不怪谢涵,是她自己没有经营好,没有算计好,将自己弄了个狼狈不堪。要是可以重来的话,她会采取更加高明的方式,绝对不会露出任何马脚的那种。
宁知意轻轻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不知悔改。”
“悔改又如何?你会信么?你会将我从这个地方弄出去么?”宁秋霜嗤笑一声道,“既然没用的话,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这个时候,宁知意倒是有些佩服宁秋霜了。她没有为了出去再谎话连篇,也没有向她低头求饶。
她仿佛已经看淡生死,再也不对这个世间有任何留恋了。
她也有尊严了。
“很好。”宁知意说,“这一刻,我敬佩你是个诚实的人。”
宁秋霜高傲地冷哼一声,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清高的。
宁知意没有再多说,抬步出去。
“等下!”宁秋霜忽然叫住了她。
宁知意挺步,却并未回头。
“你能帮我叫八皇子过来一次吗?”宁秋霜说,“我想见他一面。”
“我可以帮你带话。”宁知意答应了,边走边道,“但是他会不会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言尽于此,她以后也不会再来看宁秋霜。
她是死是活,都和她没有关系,反正她这一辈子都在这个天牢里出不去了。
谢靖承在外边等着宁知意,见到她出来,轻声道:“说完了?”
“嗯。”
“我听到了。”谢靖承说。
“听到就听到吧。”宁知意笑着看着他,“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听的事情。”
谢靖承坐在轮椅上,任由宁知意推着他的轮椅。
牢房内昏暗的环境中,宁秋霜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声流泪。
说不难过是假的,她现在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再也无法修复。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可怜,要是她比宁春柔先出生,她是太傅府的嫡长女的话,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命运?
会不会她和八皇子的婚事一开始就会被太傅府提上日程,就如同宁春柔和太子那样,再也不用她自己汲汲营营。
会不会她能安全地呆在国书房内学习,不会被选择,不会成为牺牲品。
会不会太傅府所有的指望都在她身上,她不会被抛弃,不会被赶出太傅府。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她是宁秋霜,是被宁春柔压着一头的,怎么努力都无法被看见的宁秋霜。
所以她用力过猛,也用错了方法,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宁秋霜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可悲,可笑,又可怜。
一切都变得虚无,宁秋霜反而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她静静躺在那里,睡了一个很安稳的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被叫醒了。
外边站着许多人,在牢房壁火的映衬下,显得鬼气森森。
最中间有一白衣男子,他坐在那里,尽管灯光昏暗,宁秋霜却可以看清他俊美无双的容颜。
这人是谁?他不认识。
只见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旁边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走上前,手中拿着一条长长的白绫。
“你们要做什么?”宁秋霜一边惊恐地后退,一边问。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她,沉寂的牢房内,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死神降临。
“不……你们不能杀我!”宁秋霜退到了墙根,却已经退无可退了。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将白绫缠绕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反抗,她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白绫渐渐收紧,窒息感铺天盖地地传来。
面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意识逐渐迷离。
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个要杀她的白衣男子,到底是谁。
第二天早上,宁知意一起来,就听见了连青前来禀告:“王妃,刑部天牢一早传来消息,宁秋霜昨天晚上,畏罪自尽了。”
“知道了。”宁知意说。
连青退下之后,宁知意转头,看着正在换衣服的谢靖承。
“是你做的,是不是?”她虽然在问,语调却是无比笃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