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依然在故作镇定,但是她因为紧张和惶恐而紧扣住椅子扶手的手却被庆德帝尽收眼底。
庆德帝淡淡别过眼,看向了一边跪着的那侍卫,冷然道:“你说。”
侍卫立刻回答:“十几年前,奴才在凤阳宫当差,帮皇后娘娘打点过很多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皇后娘娘命奴才去杀了前国师大人。其实娘娘之前就和前国师大人联系甚为密切,私下里也经常见面,但是到底说了什么,奴才不得而知。
奴才接到命令要去杀前国师大人的时候,奴才也十分惊讶。但是主子的命令,奴才不敢多问,只得奉命去办。但是奴才没用,没能办成差事,更没能杀了前国师大人,任由他跑了。为此,还被皇后娘娘好一通责罚。
只是此事之后,皇后娘娘待奴才就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了。后来寻了个由头,就将奴才给打发了。奴才也怕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哪一天不慎被皇后娘娘灭口,就出了宫,和家人一起搬到了不为人知的地方。直到……直到这次靖王殿下的人寻到奴才。”
显然,这些说辞不是庆德帝第一次听到了,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惊讶。他看向皇后,问道:“你可是听清了?他说的可是实话?”
“皇上,臣妾……臣妾并未派他这么做过啊。”皇后立刻反驳,“而且臣妾真的不识得这人,他说是臣妾凤阳宫曾经的侍卫,皇上就真的信了吗?说不定他是某些人故意找来,就是为了陷害臣妾的!”
这侍卫刚才已经说了,他是被靖王的人找到的。现在皇后口中这“某些人”,自然指的就是谢靖承了。
谢靖承的面色波澜不惊,一点儿都没有被皇后的话给影响到。
庆德帝一双老眼似是含着惊涛骇浪,看着皇后的眼神满是失望。
“你还敢狡辩!”庆德帝语调倏然拔高,怒斥道,“他们的证词都对到一起了,你还不承认吗!是要让朕将知道当年之事的人全都找出来拉到你面前,你才会承认是吗?”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他们真的冤枉臣妾!”
皇后心里清楚,她绝对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就真的大难临头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似刚发生的时候那般认证物证确凿,她就算抵死不认,皇上也没什么办法。
而且她还有个儿子,她还有谢睿呢。
因为谢涵之事,谢睿已经颇受冷落了,要是她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谢睿的前途怕是就完了。
在宣召皇后过来之前,谢靖承与庆德帝聊天的时候便说了,皇后可能不会认。
现在看来,倒是印证了谢靖承的猜测。
“来人!”庆德帝不愿意再听皇后这些无用的辩解,直接吩咐道,“除去她的皇后服制,将她打入冷宫,朕日后发落!”
皇后一惊,没想到庆德帝这么轻易就给她定罪了。
“皇上,皇上,臣妾真的冤枉!臣妾身为中宫皇后,皇上若是不能将事情给出一个明白解释,皇上怎么和前朝重臣交代,怎么堵天下悠悠之口!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就凭着这两个人的攀扯,皇上就定了臣妾的罪吗?臣妾和皇上几十年的夫妻情分,竟比不过这两个人寥寥几句话吗?”
皇后虽然大惊失色,但是也没有失了风度气韵。她没有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反而依然在和庆德帝理论,用理、用情,争取每一句都打在庆德帝的最深处。
但是显然,皇后低估了庆德帝的愤怒程度。
人人皆知,庆德帝最爱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谢天烨的生母先皇后,一个是谢靖承的生母嫱妃。而之后不管再有多少妃嫔,庆德帝对他们多好,也只有宠,而没有爱了。
皇后以为十几年的时间过去,庆德帝对嫱妃的那点感情早已消弭,但是她忘记了,死人在活人心中才是最美好的。
不管庆德帝和嫱妃之间曾经有多少龃龉,现在嫱妃已经不在了,庆德帝心中慢慢留下的只有她的好,以及对她的内疚和愧悔,而这些内疚伴随着事情的披露,达到了一个顶点。
皇后奋力挣扎,并不让那些下人们碰她。她口中依然在不停辩解,想尽了一切办法为自己开脱。
直到她说的差不多,停了下来,庆德帝才冷声道:“说完了?”
皇后唇角嗫喏,呆呆地看着庆德帝。
“正是因为朕要顾全你的颜面,朕才没将此事昭告天下!”庆德帝厉声道,“你竟然还如此不识好歹!难道将此事弄得人尽皆知,你就满意了吗?”
“皇上,臣妾……”
“好了!”庆德帝一挥手,直接打断了皇后的话,“朕不会废除你的后位,也不会对外宣称你的罪行!你当年买通阎瞑,以天象之说困顿嫱妃和七皇子,又诬陷七皇子是嫱妃和前国师的儿子而并非皇子,这种种恶行,朕都会封存于宫中。朕会对外宣称你病了,你还是外人眼中金尊玉贵的皇后。”
“不,不,皇上,您不能这样!”皇后终于失了一开始的淡定与从容,变得惶恐而急躁。她奋力挣扎,凤冠上的珠翠相互碰撞,发出叮铃的响声,让人烦躁不堪。
庆德帝一摆手,便有人拽出了皇后的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将她从后门拽了出去。
他们来的时候是正门,谢睿自然也等在正门口。只是半晌时间过去,也不见皇后出来。
最后,庆德帝和谢靖承都出来了,谢睿也没看见皇后。
他立刻上前一步,急忙问道:“父皇,请问母后……”
“你母后病了,朕已经着人送她回宫了。”庆德帝说。
谢睿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他明白了父皇的意思,父皇这是发落了母后了。
他跟在庆德帝身侧,还想再问什么,却听庆德帝道:“你回府吧,朕若是想再传召你的话,朕会派人去告诉你的。”
“是。”谢睿拱手,“儿臣告退。”
当年之事,谢睿虽然还小,但是他开蒙早,后来也问过皇后,自然对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
此事兹事体大,谢睿一时半会也没有对策, 并不知道该如何替皇后求情。唯恐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父皇不开心,只得先按命回府,再做定夺。
晚上,谢睿在睿王府见到了自己的众多门客,却并未和他们说朝堂之事,只是借酒浇愁。
喝得多了,谢睿的神智都有些不清,醉醺醺的道:“本王,怕是完了。”
他说话含糊不清,旁人也没有听清,不禁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谢睿没再说话,只是一杯酒一杯酒地灌下肚,喝了个酩酊大醉。
几日后,天牢内传来了消息,越柔国主畏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