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刚刚说完,便听外边响起了孩童的惊叫声和妇人的啼哭声。
宁知意看了谢靖承一眼,道:“我出去看看。”
“一起出去。”谢靖承说。
马车车门打开,外边的喧哗嘈杂声更清晰地传入了耳中。只见马车正前方, 一妇人瘫坐在地上,身边围着四五孩童,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那孩子衣衫褴褛血肉模糊,而且一动不动,像是没气儿了。
“老三,老三你醒醒啊!”妇人一边哭喊着,一边用力摇晃着怀中受伤的孩子,几乎悲痛欲绝,“你醒醒啊,你要是就这么去了,你让娘怎么办啊!”
这妇人的痛哭声实在是撕心裂肺令人心惊,许多过往的百姓们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涌了过来。
那妇人忽而捶地,忽而仰头,嚎哭声响彻天际。见四周的百姓们越来越多,那妇人开始喊:“要命了啊!光天化日之下撞死人,这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见到车上下来的谢靖承和宁知意,都认出了这两位就是如今的靖王和靖王妃。
谢靖承看向了连青,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王爷,属下正驾着马车走得好好的,这孩童就从旁边蹿了出来。属下立刻勒紧了缰绳,但是这马蹄子落下的时候还是踩到了这孩子……”
连青的话刚刚说完,便听那妇人立刻大吼道:“你胡说!还说什么我儿子是故意滚到你们马车底下的?分明是我们娘几个走得好好的,你这马车撞到了我们,我家老三吓得腿软了走不动了,才被你们的马给踩到了,天杀的,你们怎么能说我们是故意的呢?”
妇人说罢,又是新一轮的哭嚎:“我的老三,你死得好惨啊!这飞来横祸,娘也不能为你做主啊!人家有权有势,咱们就是平头老百姓,可怎么办啊!”
那妇人越哭越起劲儿,险些几次背过气去,吓得旁白几个孩子也跟着大哭了起来,瞬间乱成一团。
连青立刻对谢靖承道:“王爷,属下所言绝对属实,要是他们真的在前边走路的话,我早就看到了他们提醒他们让路了,真的是那孩子突然从一边蹿了出来,属下反应不及,才有此意外的!”
谢靖承思忖一瞬,才又道:“你去问那妇人,听听她想怎么处理。”
谁知连青刚刚一过去,那妇人就一把推开了他,明显不想听他说话。旁边的几个孩子也跟着他们娘捶打连青,生生地将他又推搡了过来。
连青十分为难地看着谢靖承:“王爷……”
“你在这里处理。”谢靖承对着连青道,“先好好安抚他们, 看他们到底要怎么样。等我从国书房出来的时候,再来找你。”
现在留给他们要赶到国书房的时间已经不够半个时辰了,要是再耽误下去的话,怕是会误了大事。
连青立刻点头:“属下知道了。”
谢靖承对着一边的车夫道:“你驾车,去国书房。”
然而他们还没上车,那妇人踉踉跄跄跑了过来,扒住了马车:“把我儿子害死了,你们就要走了?这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去说理了!”
连青立刻拽着那妇人:“我家主子有事,我会留下来和你们处理。”
那妇人直接冲着连青“呸”了一声:“你家主子都要走了,留你一个下人在这里有什么用?天杀的,我儿子死得好冤啊!”
妇人哭嚎间,又有不少人赶了过来,随便问了几句情况便和妇人一起哭,听这言语间似乎像是他们的亲戚。
大人孩子聚集了一群,将靖王府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不让他们走。
宁知意被他们的哭喊声、叫嚷声吵得有些头痛,直接扬声问道:“你们想怎么处理?”
“虽然你们是王爷和王妃,但是……但是我外甥这是一条人命!”旁边一个男人道,“你们得和我们去见官,你们这青天白日里害得孩子死了,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们得去见官!”
“对,去见官!”
“就是,要是让他们走了,之后再来个死不认账怎么办?咱们这老百姓怎么和人家王公贵族对着干啊?”
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见这一家子哭得实在是伤心,又见地上躺着的那鲜血淋漓的孩子实在是惨,心中已经对这一家子有了不少同情之心。
人性就是如此,就是喜欢和弱者共情。哪怕连青一开始就给出了解释,但是那些解释在这妇人的悲鸣哀嚎之下,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可我家主子还有要事在身……”
“什么事情能比人命还重要?”连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围的人打断,“我看你们就是草菅人命,就是视人命于无物!这样的人必须抓去坐牢,必须坐牢!”
周围的百姓们群情激昂,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连青被这群人吵吵嚷嚷地也头痛到不行,怒吼一声道:“好了,我和你们去见官就是!”
“你不行,得他们!”一个男人指着谢靖承和宁知意道,“你这当下人的没用,得你们主子去才行!”
连青不耐烦地看着那男人:“刚才驾车的是我,撞了你们孩子的也是我,和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
“下人管教不严就是你们主子的错!”
“就得你们主子去坐牢!”
那妇人的一群亲戚大喊着,还有几个孩子过来推搡谢靖承和宁知意。
谢靖承和宁知意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怪异的神情。
如果连青一开始说的是真的,那孩子突然跑到他们车轮子下边就是故意的了。一般这种行为,就是想讹钱。
但是那妇人自始至终就没有说要让他们赔钱,一直喊着自己儿子死得惨,将周围的围观百姓喊来了好几波。
并且这群人很奇怪,这个妇人在自己的儿子被人撞了之后不抱着孩子赶紧去医馆,反而在这里大哭大闹,就算这孩子一开始没死,也被她给耽误出事儿来了。
而且不管他们怎么说,她都不听。她如此胡搅蛮缠,似乎就是一个目的——就是不让他们走。
现在又吵吵嚷嚷着让他们去坐牢,就是想耽误他们的时间。
思及此,宁知意更加确定了一个想法。
“别哭了,真假。”宁知意看着那妇人,“那被撞到的孩子根本不是你儿子吧?”
那妇人的大哭声戛然而止,不过是一瞬,她又跪倒在地,号啕痛哭:“这还有没有天理啊!竟然还说我儿家老三不是我儿子,真是没有王法了啊!”
“那孩子衣衫褴褛,而你和你的其它几个孩子还算衣着体面。而且他被撞了之后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他送去医馆?你这是一个当娘的该对孩子的态度吗?”
周围的围观百姓们一听到宁知意这话,也都觉得,好像真的不太对劲儿。
“连青,看着他们。”这话是谢靖承说的,语调冷冽至极,半分都不容置喙,“派人叫京兆尹过来看着,他们,还有这些看热闹的,一个都不准走!敢算计到本王头上来了,真是活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