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谢睿,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给她下套。
宁知意很清楚,就她和谢睿的这个交情,谢睿绝对说不出什么夸赞她的好话来。
他如今这样说,无非就是想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先说她医术多么多么高绝,要是一会儿没有治好越柔太子,那就是她没有尽心了。
他都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了,不可能不知道越柔太子已经死了。还故意说越柔太子有救,就是明白了要看她的好戏。
恍若察觉不出谢睿的恶意一样,宁知意微笑着道:“还是睿王殿下看得清,知道我一来越柔太子就有救了,睿王殿下有心了。”
谢睿望着宁知意的这个眼神,很是沉狞。
她到底是太自信了,还是根本不了解越柔太子的情况?看她这胸有成竹的样子,的确很有把握。
但是医术再好,那也是针对活人的事情。一个人要是死了,怎么可能还起死回生呢?
他刚才可是去看过的,那越柔太子的确已经死了,身子都僵了。
思来想去,谢睿还是觉得宁知意太年轻,太自信了。
运气好救过几个人,就将自己当做大罗神仙了,自信成了自负,一会儿下不来台,她可如何收场?
谢睿内心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宁知意过来,可以分摊他们的压力。
现在越柔太子死了,人人都说是刘太医治出了毛病,连带着他这个举荐的人都受了编排,甚至还传出了许多阴谋性的风言风语,说他是故意派刘太医过去将越柔太子给治死的,他没安好心。
风言风语之下,愈发的将谢睿说成了一个心肠歹毒、蓄意挑起两国争端的小人。
本想着借此事邀功,在父皇面前好好露露脸,现在却功亏一篑,谢睿怎能不着急?
现在宁知意来了,反正越柔太子是怎么都活不了了,宁知意再怎么折腾也是无济于事。他到时候就放出风声,说宁知意没有尽全力医治。
到时候,更多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宁知意身上。之前她的医术被传得越神,现在没有救活越柔太子的落差就越大,甚至到时候越柔皇室都会责怪她,她也会从神坛跌落。
人到绝境的时候,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这最后一根稻草上,然而最后却发现这最后一根稻草没有拼尽全力,他们必然会生气。
宁知意有没有拼尽全力不重要,越柔太子能不能救活也不重要。反正现在越柔国主相信宁知意可以起死回生,结果她没有做到,就够越柔国主记恨她的了。
儿子死了,越柔国主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谢睿现在只需要等。
果然,悲痛无比的越柔国主已经在不断哀求宁知意了。
儿子的意外,让越柔国主瞬间苍老了许多。谢靖承还记得在重华宫见到越柔国主的时候,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丝毫不像前来进贡的番邦小国,仿佛很快就可以脱离东昌的掌控,和东昌变得平等。
而现在,他低声下气好话说尽,这是出于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的疼爱。
“我去看看太子殿下。”宁知意说。
越柔国主立刻领着宁知意去了。
谢睿唇角露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很好,她还真敢去看。
越柔太子房内,聚集了很多身着黑衣带着花纹面具的人,像是在进行什么仪式。
叽里咕噜的念咒声合着不绝于耳的哭声,吵得人脑袋几乎都要炸裂。
一个黑衣人见到宁知意要进去,抬手拦住了她:“你是谁?”
“这是东昌的靖王妃,是神医。”越柔国主立刻道,“请她来看看太子的。”
“太子已经死了,我们正在给他做法。”黑衣男人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更遑论女人。”
在越柔贵族中有个规定,就是贵族男子死后,女眷是不能见的,不然会被视作亵渎亡灵。
越柔国主立刻又道:“这位靖王妃真的很厉害,听说她可以起死回生!”
一位使臣实在是听不过去,走过来拦住了越柔国主。
“陛下,我们知道您难受,但是再难受您也得接受啊!太子殿下他的确已经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呢?”
立刻有人接了话:“是啊,咱们殿下就是被他们东昌人害死的,他们东昌人就是没安好心!我觉得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来救我们太子殿下的,她就是来亵渎太子殿下的亡灵的!”
几个使臣看着宁知意的那个眼神,带着十足的愠怒,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恶人。
因为越柔太子的死,越柔和东昌之间的矛盾激化。在这些使臣眼中,东昌所有人都是心怀叵测的恶毒小人。现在还来了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字认全了吗就敢自称神医了?
越柔国主焦急不已。
这些人和太子只有君臣之礼,所以他们要恪守所谓的礼数,不让女人去见太子的灵体,怕冲撞了太子。可是他不一样啊,里边躺着的是他儿子啊!他不管什么礼数,他只想让自己的儿子活!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想放弃,就想让他的儿子活过来!
越柔国主的焦急和难过落在宁知意眼中,也有些让她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越柔国主可能在别的方面做的不够好,但是在作为一个父亲这一点,已经很好了。
帘子掀开,谢靖承大步而入。
“阿意,我们走。”谢靖承寒声说,“既然人家不让你看,你也懒得费心,我们回去赏雪喝酒多好。”
何必在这里听这些人夹枪带棒的话?他的阿意不介意,他可不行。
宁知意看着谢靖承,轻轻点头:“好。”
谢靖承牵起宁知意的手,转头便走。
“二位留步!”越柔国主疾步上前挡住了去路,“靖王妃,您先不要走,您先去看看太子啊!”
说罢,越柔国主横眉竖目,瞪向了那几个使臣:“孤王定要请神医看一看太子,你们要是有谁再敢阻拦,孤王就将你们问罪!”
几个使臣一听这话,瞬间不敢吭声了。
倒是后边那几个正在做法的黑衣花面的男人,并没有即刻让开。
他们是国教中人,任务就是尽职尽责做好每一场仪式,保证每一个亡灵都不被亵渎,其它的事情,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你们都让开!”越柔国主怒斥道,“要是你们再敢拦着,孤王就去禀告你们教尊,将你们一起发落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外边跑了进来,高声道:“教尊传话,请神医为太子殿下诊治!”
几个黑衣男人一听这话,纷纷让开。
越柔国主大喜,立刻看向宁知意,渴求的眼神中诚意满满:“靖王妃,请!”
他所有的希望,可都在面前这个年轻女子身上了。
虽然越柔国主也不太相信宁知意,但是也没有办法啊。他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都说这女子是个神医,他也只能将她当做神医来看了。
看来东昌是真的无人可用了,竟然将这样一个年轻女子奉为神医。
越柔国主想,东昌日渐式微,现在竟然无人可用,他必须尽快让越柔脱离东昌,尽快拿回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