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一句话，筝鸣馆众人的目光再次移到了谢涵身上。
是啊，大家方才可都听到了，八皇子言语间还提到了已经死去的宁秋霜。
今日这个宴会，太傅府的人也来了。
因为宁春柔是准太子妃，太傅府众人就是未来的皇亲国戚，这样的宴会，是有他们一席之地的。
谢涵又是一愣，毛骨悚然。
金砖铺就的地面十分坚硬，冰凉入骨，冷气顺着谢涵的膝盖向上蹿，蔓延至全身，让谢涵不由自主又想到了他看见宁秋霜的那天，以及她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双手。
脖子瞬间有些发凉，谢涵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脖子。
“八皇子，说啊。”宁知意的声音森然到有些鬼魅，“我二姐姐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被你害了？”
“宁知意，你休要乱说！”谢睿忽然开口，“人人都知道宁秋霜是畏罪自尽的，和八皇子有什么关系？八皇子纵然犯了错，可不能什么错都推到他身上！”
谢睿这关系撇得倒是快，现在索性连八皇弟都不叫了，直接称呼谢涵为八皇子。
只是不知他如今替谢涵说话，是怕谢涵交代出更多牵扯到他们，还是真的只想替谢涵辩驳一下？
宁知意一双明眸冷然地看着谢睿，似笑非笑。
“因为八皇子方才提到了，所以我就多问一句。宁秋霜可是我二姐姐，要是她生前真的蒙受过什么不白之冤的话，我是一定要替她讨要一个公道的。”
老太傅宁远州闻言，也瞬间离席，走到大殿中间给庆德帝跪下。
“皇上，还请皇上为秋霜做主啊！虽然老臣已经将秋霜逐出家门，她和我们太傅府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毕竟……老臣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要是真的有什么冤屈，老臣愿意为她洗雪沉冤，也算是全了我们十几年的爷孙情！”
宁远州说得情真意切，几乎就要老泪纵横。
周围听到这话的人，也不禁为之动容。
老太傅不愧是老太傅，品德的确高尚。纵然宁秋霜做过那么多错事，给太傅府抹了那么多的黑，老太傅还愿意念着她的那一点好，替她讨要一个公道。
庆德帝先让宁远州起来，复又看向下边的谢涵，沉声道：“说！”
谢涵一个哆嗦，吓了一大跳。
“父皇，您……您让儿臣说什么？”谢涵颤颤巍巍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庆德帝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越柔的使臣还在这里，谢涵却牵扯出这么多破事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没有啊父皇，儿臣真的和宁秋霜没有什么！”谢涵立刻道，“儿臣的确和宁秋霜有过一段感情，不过很快就断了！在那之后，宁秋霜还是一直缠着儿臣，怎么都不放手。儿臣在她死后也想过，她可能埋怨儿臣， 因为她出事的时候没有顾念往日情谊帮她一把吧……但是儿臣自小就听师傅教诲，做人一定要当断则断，否则会反受其害！儿臣并未优柔寡断之人，所以那宁秋霜的死的确和儿臣没有关系！”
谢涵这一席话说的还算体面，虽然没让庆德帝的心情好起来，总算没有让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宁知意明白了，谢涵这是不打算承认他们对宁秋霜做过的事情了。
但是今日，宁知意早就打算好了要让谢涵吐个干净，岂会让他就这么敷衍过去？
“小书子。”宁知意早就料到了谢涵不会痛痛快快地吐出来，于是张口叫了无字天书，“按照我们约定的来。”
话落，便见这筝鸣馆中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起了风，吹得灯火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甚至有些鬼气森森。
“哪里来的风？”有人疑惑。
“是啊，这门窗紧闭，怎么可能有风呢？”
明亮的筝鸣馆中忽然变得忽明忽暗，宛如有鬼火摇曳，平添怪异鬼魅。
“不会是妖风吧？”谢清颜缩进了晋安郡王怀里，紧张兮兮地说。
她的声音不算小，在场之人全都听见了，尤其是谢涵。
为什么在说宁秋霜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起了风？
难不成是宁秋霜找上门来了？她真的有什么冤屈吗？
那天晚上宁秋霜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的画面，再次在谢涵脑海中浮现。
谢涵面前起了一个小小的旋风，在不断打转，像是一个旋涡，要将谢涵给吸摄进去。
“不，不，别来找我！”谢涵紧紧攥住衣领护住了脖子，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是母后给你下的药，不是我！你我缘分不够才没能走到一起，你莫要来找我，我没有害过你！药是母后给你下的，你和太子滚到一起也是母后设计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在谢涵的大叫中，风声渐止，筝鸣馆内已经恢复了平静。
宁知意看向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沉静自持，面色苍白。
谢涵已经明明白白地将她供出来了。
谢天烨拍案而起，勃然大怒道：“皇后娘娘，您竟然会如此害我！您明明知道我和春柔两情相悦，您还要设计让我和宁秋霜发生关系，您到底是何居心！”
说着，谢天烨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您是觉得宁秋霜配不上八皇子，所以不想让她再缠着您的儿子了是吧？所以您就将这个包袱甩到了我身上，我和宁秋霜有了关系，她自然就会断掉和八皇子的一切往来了！皇后娘娘，您可真是自私啊，为了您的儿子，您就这样牺牲我吗？”
谢天烨的声声控诉，让皇后无法辩驳。
是的，败露了，今天所有的一切，全都败露了。
谢天烨对着庆德帝拱手一礼，咬牙切齿地道：“父皇，儿臣说过，儿臣绝对不是没有分寸之人，绝对不会在皇后娘娘的寿宴上和宁秋霜行那等事。原来是皇后娘娘给儿臣下了药，儿臣实在是冤枉啊！”
因为那次的事情，庆德帝对谢天烨大家斥责，而且对他多有冷落，弄得谢天烨郁郁寡欢了好久。
现在真相终于浮出了水面，谢天烨开心又激动，还不免有些委屈，又有些酣畅淋漓的畅快之感。
庆德帝看向了皇后，相伴三十余年，皇后第一次见庆德帝的脸色这么难看。
她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今天晚上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以为化解了一桩，竟然还有另一桩，宁秋霜的事情竟然还能被翻出来！皇后是着实没有想到，所以她根本猝不及防。
“来人！”庆德帝威严开口，“带皇后下去，禁足凤阳宫，带睿王、八皇子去静安苑，朕要严审！”
这第一件放蛇的事情牵扯到了越柔使臣，庆德帝势必要给越柔一个交代。而这第二件事关系到了皇家体面，要是没有一个说法的话，皇室怕是就要沦为笑柄了。
庆德帝身为帝王，都有一种骑虎难下的难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