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放的眉心动了动,声调也冷了下来:“夫人,来者是客,请您好好说话!”
邹夫人的眼型很平,她生生画成了吊稍眼,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看起来精明一些。
她的眼神从宁知意脸上扫过,见她年纪轻轻,必然连二十岁都不到。又见她生的五官标致,气质清雅,是个一点都不艳俗的极品美人,顿时,心中弥漫出一种艳羡而又嫉妒的感觉。
顿时,邹夫人的话说得更难听了:“呦,这么年轻的小美人会是神医?谁知道你们两个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你娘不是一直都记挂着你的终身大事么?你是不是把你的相好带过来给你那快死的娘亲看了?”
一听这话,邹放顿时感到一股气血上涌,气恼和难堪的情绪突然撞入脑海,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起来。连带着眉梢眼角,也都因为气愤而发红。
一旁忽然响起了一个凉凉的声音:“舌头要是不想要了可以拔了。”
邹夫人侧脸一看,撞入了谢靖承凉薄冰寒的眼神中。
他的眼神是十足的狠辣凌厉,邹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只觉得他脸上的那张面具似乎都带着肃杀的气息。
就想张口回怼,邹夫人却莫名有些被谢靖承的眼神给吓到了,顿时气焰矮了一半。
但是一边的邹老太没有被吓到。她活了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更别说区区几个年轻人了。
“混账东西!”邹老太一声怒斥,“这是我们邹家的地盘,在这里还有人敢威胁我们?”
说罢,邹老太的眼神从几人身上一一划过,十分不屑地道:“在主家还敢这么说话,这是毫无教养。怪不得来看那个狐媚子!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一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邹老太说罢,没人再接话。
院中清风拂过,吹动后边的青竹沙沙作响。
谢致宁和谢清颜更是一脸懵,不太明白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开始挨骂了呢?
邹放则是浑身都克制不住地哆嗦。他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脖子额头青筋绽起, 十分气愤,又难堪无比。
他知道自己这个祖母惯来刁钻刻薄,也知道她惯来不习惯他们母子。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连他请来的人都要这样编排。
邹老太骂了一句还不算罢了,复又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宁知意,本来就下垂的嘴角更是垂得厉害,神情要是嫌弃得厉害:“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哪家姑娘家家的会往别的男人家里跑?一看就没有家教,不是什么好枣!”
“喂,你这老太太是怎么说话的?”谢清颜忍不住了,直接道,“我们是邹放的朋友,意意是大夫,是来给邹放娘亲看病的,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看病?”邹老太斜眼睨了谢清颜一眼,“就她这个年纪,还说是大夫?她认得全那些药材吗?”
邹夫人也掩唇低笑一声,附和着道:“就是,她要真是所谓的什么神医的话,怎么不把你们朋友的腿治好啊?他怎么还是个瘸子呢?”
说罢,邹夫人冲着邹放,阴阳怪气地又道:“我说邹放,你可别被什么人给骗了啊!咱们邹府是有钱,可也不是人傻钱多,人家说人家是神医,你还就真信了?你的脑子呢?”
邹放已经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他过生辰的时候曾经来了几个好友给他庆生,邹老太便过来阴阳怪气地编排他母亲,一说他母亲是狐狸精,又说他母亲有妖法,吓得那几个朋友再也不敢来找他了。
不曾想,现在母亲就快要病死了,他们竟然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不肯放过。
“够了!”邹放忍无可忍,怒斥一声,“你们出去!”
“呦,邹放,反了你了!”邹夫人瞪着邹放,“我是这邹家的当家主母,没有一个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你还敢赶我走?要走也是这几个人走,我看他们就是来坑蒙拐骗我们家银子的!你和你那快死的娘糊涂了,我们可不糊涂!”
气氛愈发地紧张了起来,剑拔弩张,邹放觉得自己就要绷不住了。
去他的圣贤书,去他的礼仪规矩,在这样的家里,他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就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克己守礼,和娘亲一起隐忍退让,才会让这些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连娘亲病重都不得安宁。
房间里传来了“咚”的一声响,邹放脸色一白,立刻转身跑了进去。
刚进门就看见娘亲从床上掉了下来。
邹放立刻跑了过去,将娘亲连扶带抱的重新安置在了床上。
“娘亲,您什么时候醒的?”邹放低声问。
那外边祖母和夫人说的那些话,娘亲又听到了多少?
邹放娘摇了摇头,闭着眼睛道:“你让你的朋友们离开吧,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
“我我这次来的朋友很厉害,她认识一位神医,都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这次一定可以将您治好的。”
邹放娘摇了摇头,轻舒一口气:“再厉害也是他们的事情,我不想治了。”
“娘……”
“你出去吧。”说着,她背过身转向了里面,给了邹放一个后背。
邹放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邹夫人尖酸刻薄的声音继续传来:“看这样子肯定是醒了呗,醒来之后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自打她病了之后,老爷都跟着心力交瘁。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心病啊?我们邹府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喝了?就是自己作,恨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邹放娘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再也激不起她的任何波澜了。
看着娘亲消瘦单薄的背影,邹放慢慢站起了身。
多少年了,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管娘亲说什么做什么,在她们眼中,就都是错的。就连她现在生病了,也是错的。
依然要被她们冷嘲热讽,依然要受她们的恶意编排。
为什么?就因为娘亲不是东昌人?就因为娘亲有着和一般人不一样的美丽,所以她们就这么容不下她?
连带着今天请来的几位朋友都要受她们这般侮辱,邹放真的是受够了。
他狠狠一扬衣袖,将一边石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
白瓷茶具碎片落了一地,反射出邹放冷傲决然的脸。
短暂的寂寞过后,便听邹夫人又冷哼一声:“母亲,我说对了吧?她一醒来就又开始作了。哎呦呦,不知道这次又砸碎了什么东西,那些可都是银子啊!”
邹放从地上捡起一块儿带着尖角的茶具碎片,红着眼睛冲了进去。
他直接冲到了喋喋不休的邹夫人跟前,然后抬手,“噗嗤”一声,白瓷碎片刺入了邹夫人的胸口。
鲜血瞬间喷涌出来,溅了邹放一脸。
邹放却诡异地笑了起来,看着邹夫人痛苦不堪的脸,心中萌生出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