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笑吟吟地看着谢睿,口中说话的语调和她的笑容一样的张扬明媚。
“她在哪里?她当然是在我靖王府了。这样大的功臣,我们自然要好好对待,是不是?”
谢睿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起来,像是一只发怒的豹子:“是你,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什么?”宁知意复又笑着反问,“这句话该我说才是啊,睿王殿下,很多事情不是都是您做的吗?”
“你……”
“桑吟可把什么都和我们交代了。”宁知意缓缓踱步,拉近了和谢睿之间的距离,微微仰头看着他,“你说,我们要是将桑吟带到皇上跟前,让桑吟将她知道的事情全和皇上说了,皇上会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宁知意的话戳到了谢睿心中的伤口,他竟然下意识就要和宁知意动手。
只是他刚刚抬起手,还没有碰到宁知意,就被她轻而易举给躲开了。
“这是宫里,睿王要是不想罪加一等的话最好还是别动手了。”宁知意脸上笑容不变,“不过就是可惜了,四百多名精良暗卫啊,啧啧啧,培养出来得花多长时间啊,竟然这样说没就没了。也难怪睿王殿下会怒极攻心一口血喷出来,这要是给谁谁不着急上火啊。”
“你竟然……”谢睿气急,每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的,“你以为你们靖王府好到哪里去了吗? 不也是在背地里暗自培养势力。他谢靖承过去那些年是个什么玩意啊,怎么还有本事培养这么多的人?还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点,包藏了什么祸心呢。”
宁知意其实还挺佩服谢睿的,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想着咬谢靖承一口。
宁知意倒是也不着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道:“睿王殿下说得倒是也有道理。不如这样吧,您去将您刚才的那些话告诉皇上,说给皇上听,听听皇上的裁决?”
谢睿没有立刻答应,只是动也不动地盯着宁知意,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片刻之后,他又吐出一句:“我要桑吟。”
“不可能。”宁知意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会将桑吟交给你。”
就谢睿现在这心理,将桑吟交给他真的会有好下场?
谢睿冷哼一声:“你只要将桑吟交给我,我之后再不与你靖王府为难。”
宁知意“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威胁谁呢?你现在也没什么本事和我靖王府为难啊。”宁知意说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谢睿道,“与其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不如放宽心,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睿王殿下年纪轻轻就如此忧思,对自己身体不好,真的。”
宁知意发誓,她这句话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真的是在好心好意地劝告谢睿。但是不知道就又挑到了谢睿的哪根筋,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个时候,一位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在谢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谢睿神情登时大变,拂袖而去。
天色阴沉,黑云层层堆叠,大有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谢睿离开之后,宁知意直接去了月明宫,彼时九公主正伏在案前,认真忙着手里的活计。
殿中飘散着麦芽甜腻的味道,宁知意走近,瞧见九公主旁边放着一小炉,炉上的锅中正在熬糖。
远远地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九公主是在刺绣呢,谁知走近一看,才发现她竟然在画糖人。
宁知意觉得有些好笑:“我从前怎么还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个爱好?”
“七皇嫂不知道是应该的,因为我也是这几天才开始玩的。”九公主笑嘻嘻地道,“前天从国书房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做糖人的老人家,觉得有趣得紧,便想自己学了。”
旁边的案板上还放着九公主刚才做出来的一些作品,恕宁知意眼拙,她一个没认出来。
九公主好不容易将手上这个也完成,长舒一口气,递给宁知意:“喏,皇嫂,你尝尝?”
糖人在递过来的时候还掉了渣。
宁知意咬了一口,脆脆的糖片在她口中爆裂开来。有一说一,糖是好糖,就是这技术……
“得让我母妃给我请个师傅。”九公主捧着脸,怏怏道,“这是门手艺活,我得靠师傅领我进门。”
“怎么,你还真打算发展你的糖人手艺?”宁知意笑着问。
“就算不能成为大师,也总得像模像样的吧。”九公主看着自己做出来的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咔嚓”一口咬掉了动物的脑袋,嘟哝着道,“不然也太给我们天家皇室丢人了。”
公主是骄傲的,不管做什么,都要做的有模有样才行。
说话间,春风起,吹得窗柩哐当作响,外边枝叶哗哗摇曳,房间内落账翻飞。
月明宫的宫女赶快过来,招呼着将窗户放下,门窗关紧。
没多久,哗哗的雨声响起,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雨。
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万物已经复苏。雨水冲刷着枝叶上的灰尘泥土,一切都是崭新的。
九公主听着外边的雨声,忽然道:“皇嫂,您有听说一件事情吗?皇后可能要不行了。”
“是吗?我不知道。”
“自打八皇子被幽禁,皇后被禁足之后,她就忧思过甚,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想见睿王,但是无论她在宫中如何吵闹,父皇都不让睿王去见她。或许是积劳成疾吧,身体怕是不成了。”九公主轻声道,“是她宫中的人要请太医,来禀告我母妃的时候我听到的。她虽然没有被正式打入冷宫,但是也没什么差别了。”
“贵妃娘娘派太医去了吗?”
“去了。”九公主点头,“太医回来的时候给出答案也是病入膏肓,快不成了。”
宁知意没再说什么。
只听九公主幽幽叹了口气:“操劳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不过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了这高高的宫墙之下,最后离开的时候也无法得个善终。他们啊,就是太贪了,想要的太多了,算计的太多了。”
是,皇后,谢睿,还有曾经的谢涵都是如此。他们算计着尊荣,算计着帝位,也就将自己都算计了进去。
明贵妃从不算计,也不奢求那个凤位,就守着自己的女儿安安分分过日子。结果现在,她却成了这后宫第一人。
宁知意想,刚才在小花园见到谢睿,他最后匆匆离去,怕是也听到了皇后的消息吧。
阴雨连绵,直到谢靖承来月明宫接她的时候,雨都没有停,只是雨势变小了。
宁知意听到宫人的禀告之后出去,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谢靖承,撑着一柄油伞,臂上挂着一件天水碧的云锦披风。
烟雨朦胧他的身姿和眉眼,却渲染了意境。这一方天地宛如一副水墨画,而他就是那画中仙。
宁知意走过去,谢靖承将伞交到她手中,将臂上挂着的披风抖开,给她披上。
“谢睿正在御书房外求情。”谢靖承随意提起,“求让皇上恩准他去见皇后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