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意有种感觉,她只要一说“是”,谢靖承可能就会将她掐死在这里。
口中“哈哈”一笑,宁知意大脑飞快旋转:“我是在想九公主,九公主挺美的。”
她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她今天进了宫为九公主看诊,所以骤然提起九公主,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谢靖承也是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宁知意努力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很真诚。
谢靖承相信没有宁知意并不清楚,反正最后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脸色好像并没有特别难看。
谢靖承去了书房,从轮椅上坐到了榻上。
他的手中捏着那张他一直戴着的银色面具,在窗柩内传来的阳光的照耀下,显着淡淡的华光。
他淡淡垂眸,看着这张面具,阳光打在他半张脸上,几道长长的疤痕蜈蚣一样,可怖又狰狞。
他不自觉地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
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外貌,是好看还是丑陋,在他眼中还没有太大的意义。
毁容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心理上的震撼,因为他被驱逐出宫之后,就住在了这靖王府内,深入检出。不会有外人见到他,所以他是美是丑,关系不大。
记得比较清楚的一次,是府内管家的孙子见到他,直接被他给吓哭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疤痕是多么的恐怖。
后来,谢涵就开始带人来睿王府找他的麻烦,指着他的脸大骂他是丑八怪。
几个跟着谢涵一起来胡闹的世家公子也抓起石头和泥土往他脸上扔,一边扔一边骂他嘲笑他,甚至还有人要用刀子继续划他的脸,口中还说反正他已经是这样了,毁半张脸和毁一张脸差别不大。还说把另外半张好着的脸也毁了,这样看起来才对称。
结果那个人并没有得逞,反而手中的刀子被谢靖承夺了去,被谢靖承给划花了脸。
谢靖承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是狰狞而又爽快的。那个人的脸被谢靖承划得鲜血淋漓,血口子多得让人数多数不清,甚至有一道从眉骨直接划到了锁骨,纵穿了整张脸和整个脖子。
当时一起来的小伙伴,都被谢靖承给骇住了。
他拎着刀子在笑,刀尖在滴血,他的脸上也溅得到处都是血点子。他脚下的那个人,早已昏迷不醒,鲜血淋漓。
那时候,他们还全都不足十岁。但是谢靖承这狠戾又毒辣的手法,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生怕自己的脸最后落得和那个孩子一样的下场,谢涵和那一群孩子全都头也不回地跑了。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再没敢来找谢靖承的麻烦。
但是谢靖承丑陋凶残、阴险毒辣的名声却自此在京中传来了。当时很多人都在想,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竟然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这要是长大以后,还了得?
谢靖承没有理会外边的人是怎么想自己的,更没有用任何手段为自己辩解,他只是做了一件事——
找人打了一个面具。
从那之后,他便日日将面具戴在了脸上,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容貌的丑陋,并不想再吓到别人。
那个面具是厚重而坚硬的,每天都会将他的脸上压出无数的红痕褶皱,让他本就疤痕遍布的脸显得愈发的惨不忍睹。但是谢靖承却不在意,反正面具挡着,别人都看不到。
后来,师傅送给他这样一个轻薄的面具,既可以挡脸,又没那么难受。
每日戴着面具成为了一种习惯,习惯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好像就是宁知意嫁过来的那天。
她见到了他没有戴面具的样子,却一点儿都没有被他给吓到。
从那之后,谢靖承偶尔在宁知意面前会将面具给摘下来,每次也都在认真关注着她的神色,发现她真的一点儿害怕和介意都没有,她真的不在乎他脸上的疤痕。
但是今天,谢靖承介意了,就因为宁知意的那句“他是很美”。
宁知意说她夸的是九公主,但是谢靖承觉得不是,谢靖承的知觉告诉她,她夸的就是秦祈,那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因为她当时给人的感受是,她一点儿都不想夸那个人,但是因为那个人实在是很好看,没有办法反驳的好看,她才不得不夸出那句“他是很美”。
谢靖承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叫了连青进来:“去请闫老,让他明天找时间过来一趟。不对,今天晚上就过来。”
闫老是谢靖承专用的大夫,这靖王府内有谁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请闫老过来看诊。
闫老自己有家诊所,只是平日里的人不多。所以每次接到谢靖承的传话,他都能及时赶来,倒像是靖王府的半个府医了。
闫老拎着药箱赶来,见面就问:“靖王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靖承让连青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内只有他和闫老二人。
他慢慢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让闫老第一次,看见了他脸上的疤痕。
“闫老,我请您来是让您看看我的脸的。”谢靖承问,“我的脸还能好吗?”
闫老有些愕然。
他来靖王府看诊这么多年,谢靖承有两个地方即便是伤痛了也不会让他碰的。一个是脸,一个是腿。
今日真是奇怪。
不过闫老没有多问,立刻点了一盏小灯,细细地照着,观察谢靖承脸上的疤痕。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闫老叹了口气。
“好不了了?”谢靖承心中明白了几分。
“靖王殿下,恕老朽无能。您这疤痕有些年头了,老朽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除。老朽虽然擅长治疗外伤,但是对于疤痕的去除了解实在是有限。老朽不敢妄下定论,若是王爷实在想去,还是去问问旁的医术更加高明的大夫吧。”
闫老的医术不算差,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闫老忽然又说:“老朽听闻,靖王妃认识一位很厉害的神医,王爷若是有意治脸,何不让那位神医过来看上一看?”
谢靖承微微点头:“本王知道了。”
闫老离开之后,谢靖承坐在窗边良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宁知意张嘴,总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之前宁知意也问过他要不要给他治一下腿或者脸什么的,被他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
现在忽然又要治,谢靖承总觉得很尴尬。
第二日,和宁知意一道吃饭的时候,谢靖承先问了关于九公主的一些情况。
宁知意觉得不错嘛,这人还知道关心妹妹,挺有人情味儿的啊。
但是她总觉得今天的谢靖承情绪不大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
心理斗争了良久,谢靖承才鼓足勇气打算问一问关于自己脸的事情,忽然见连青跑了过来。
“王爷,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连青说,“那位巡城御史张大人,被捉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