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寝殿内静寂无声,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压在头顶,压得那老太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就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片刻之后,听庆德帝骤然暴喝一声:“大胆!”
老太监慌忙跪地磕头求饶。
“大逆不道的东西!”庆德帝威仪怒斥,“凤凰血玉是历代太子才能拥有的东西,是给太子妃的信物!你说靖王想要凤凰血玉是什么意思?是在暗指靖王有谋逆之心吗?”
“皇上饶命,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啊!”老太监一边磕头一边道,“老奴只是偶然听皇后那边的人提起过,所以现在才会有此一言的啊。”
“皇后?”庆德帝的眉头微微皱起,老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皇后又是如何得知的?”
“皇后娘娘的心思,老奴哪里能知道。”老太监低声道,“或许是旁人告诉皇后娘娘的吧,之前皇后娘娘也曾给靖王府送过人,靖王殿下不是也都收下了吗?”
庆德帝没有再说话了。
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是小事。
因为凤凰血玉它不光是一块玉,它还有象征意义。
那是东昌的太子才能拥有的东西。
要是谢靖承真的有夺凤凰血玉的想法的话,那就证明他是真的有别的心思了。
身为帝王,很是忌惮这个。
老太监悄悄看着庆德帝,见他火气似乎平息了一些,才小心又问:“不如……不如奴才将皇后娘娘请来,皇上问问娘娘?”
“那个毒妇,朕才不想见那个毒妇!”庆德帝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他现在对皇后已经厌恶到了一种地步,别说见她了,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老太监立刻噤声,不敢多言了。
庆德帝复又拿起桌上的折子继续看,可是看来看去,就是看不到心里去。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谢靖承和凤凰血玉的事情。
良久,他才又对老太监道:“你把皇后带来,朕在东耳房见她。”
——
太后的祭礼办得很隆重,天下臣民服丧。
宁知意起先几日都在月明宫,直到太后的头七过了,才出宫回靖王府。
回去之后没多久,晏玉就来找她了。
“这几天都没有地方去玩,好无聊啊。”晏玉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地说,“姐姐你们和我师兄都很忙,也没人陪我。”
洛出尘身为国师,肩负为太后祈祷祭祀的重任,每天也是忙得脚不点地。
离得远的地方洛出尘不让晏玉自己去,离得近的一些场所她都去了许多遍了,着实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看着她嘴巴嘟嘟的小脸,宁知意笑着道:“这几天国丧,大家都很忙。等到这阵子过了,再陪你一起玩。”
“我知道你们忙,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晏玉瞬间展颜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小牙齿。
宁知意一看着她,就觉得真好,无忧无虑的,感觉什么事情在她眼中都不叫事。
在这纷纷扰扰的人界凡尘中,能保持她这样天真无暇的本性,已经是很难能可贵了。
“那位谢姐姐怎么样了,她现在好些了吗?”晏玉又问。
“已经好多了,多谢你的关心。”
“那就好。”晏玉点头。
她陪着宁知意呆了一下午,在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宁知意让人送她,被她拒绝了。
“不用了,我自己骑马来的,就骑马回去就好,送来送去的多麻烦。”晏玉挥了挥手,便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她束在头顶的长长的马尾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的俏皮可爱。
今日是阴天,所以即便是傍晚,天色依然阴沉沉的,而且看样子,或许还有一场雨雪。
靖王府的门口拴着晏玉红棕色的小马,是前些日子洛出尘陪她从马场里边挑的,晏玉喜欢极了。
她摸了摸小马的长脸,又拍了拍小马的鬃毛,才翻身坐上去,晃晃悠悠地回国师府。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京城之前那么热闹,这几天就全都安静下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晏玉一边在马背上晃悠一边道,“我在山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原来天下竟有这样的事,一个人死了,是要全天下的人都服丧的!”
“又涨了见识了。”
“不过即便天底下的人全都如此,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呢?不过就是做做样子罢了,有几个人是真的在祭奠、在怀念?”
“当真无趣极了。”
小马当然无法回答晏玉的话,任由她一个人在马背上絮絮叨叨,晃晃悠悠,只是时不时地打个响鼻像是回应,驮着她慢慢地走。
冷不丁,小马前腿一弯,整匹马忽然栽了一跤。正一边感慨一边猝不及防的晏玉没有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下,瞬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不过她反应很快,在刚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就轻巧地翻了个跟头卸去了大部分的力,然后单膝蹲在了地面上。
她的小马倒在了她面前,身体不停地抽搐,前腿有两道深深的口子,正在汩汩流着鲜血。
晏玉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
她掀起衣服下摆,拿出了挂在靴子上的匕首。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手中的匕首扬起,动作快若闪电,霎时间划在了身后向她冲来的几人的脖颈处,溅起了一团血雾。
那三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动作,倒下的时候,瞪大的双眼中还写着满满地不可置信。
四周又传来猎猎声响,宛如无数暗影在暗处划过。
晏玉眼眸一眯,眸中划过一抹冷芒,脸上却依然是那般可爱娇憨的神情。
她慢慢将脑后的马尾拢到身前,张口将发尾咬在口中——这是她每次大开杀戒前的招牌动作。
匕首脱手飞出,打在右边的房檐上,惊动了藏在上边的人。
之后匕首打了个转而,又轻巧落下,被她接在手中。
房顶上的人纷纷跳下,呈现出密集的攻势,向她围攻而来。
晏玉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迎上。
管这些人是谁,管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反正他们伤了她的小马,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些人的身手其实不差,但是在晏玉看来,还是不够。
在师门的时候,她是最懒的,习武最懈怠的,却是师兄师姐们口中,天赋最高的。
她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打架,鲜有败绩。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这些人就全部被晏玉撂倒在地。有的一息尚存还苟延残喘,大多数都已经没了气息被见血封喉。
晏玉走到一个尚能喘气的人面前,掀开他脸上的黑布,然后笑了:“刚才打架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招式熟悉,原来是你啊。”
话音刚落,晏玉脚尖挑起他手中尚在颤抖的长剑,接过,抬手一掷,长剑没入这男人的胸口,溅起了一团血雾。
晏玉撇嘴,转身,却愣了一下。
几张距离外,这条巷子的尽头,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中的人掀起帘子看着这边,已经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