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弥漫。
护士站的灯在深夜里亮着，值班护士蒋美玲握着保温杯，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VIP病房里躺着的那位，可不是一般的病人。
程氏集团二公子，影帝程时御的太太。
三天前送来时，全身插满管子，医生说能不能醒都是问题。可这位程太太，偏偏在所有人都觉得希望渺茫时睁开了眼。
蒋美玲记得程时御当时的表情——那个在大荧幕上永远从容不迫的男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晚晚…晚晚？"他的声音沙哑。
病床上的女人茫然地转动眼球，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颤。她的视线在病房里逡巡，最后落在程时御脸上。
没有一丝温度。
"你是谁？"
四个字，像一把刀插进程时御心口。他的表情凝固了，手中的保温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温热的水溅在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上。
"我…我是你老公。"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晚晚微微蹙眉："老公？"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的含义，"可是…我记得我还是单身。"
程时御的手指攥紧了病床的护栏，指节发白。
"你想不起来了？"他俯下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三年前领的证。"
苏晚晚的眼神开始慌乱："不可能…我明明…明明还在读大学。"她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了手臂上的针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程时御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别动。"他的力道很轻，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蒋美玲在一旁看得心惊。这位程先生平时对妻子百依百顺，此刻却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强势。
"叫医生。"他头也不回地对蒋美玲说。
神经外科主任很快赶到，做了一系列检查。
"选择性失忆。"老医生推了推眼镜，"具体失忆年限需要进一步观察。建议先不要刺激病人，让她慢慢适应。"
程时御站在窗前，背影笔直得像一把出鞘的剑。他没有说话，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病房里陷入沉默。
苏晚晚靠在床头，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号服的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时御！晚晚她…"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快步走进来，看到床上的苏晚晚后愣住了。
"林悦？"苏晚晚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怎么穿成这样？"
林悦的表情僵在脸上。她看了程时御一眼，后者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晚晚…"林悦咬了咬唇，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疼。"苏晚晚说，"但是看到你我就安心多了。对了，我们下周的课题报告…"
林悦的手指掐进掌心。那个课题报告是他们大学时的事。
五年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闺蜜，喉咙发紧。
曾经温婉可人的苏晚晚，在这五年里蜕变成了雷厉风行的时尚主编。她们一起征战职场，互相扶持。可现在，时光仿佛倒流，面前的人又变回了那个怯生生的大学生。
"林悦。"程时御开口，声音低沉，"能借一步说话吗？"
两人走到走廊上。程时御靠在墙上，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医生说她失忆了。"他说，"具体失忆了多久，还要观察。"
林悦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她不记得…"
"不记得这五年发生的一切。"程时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的婚姻，也不记得…"
他没有说完，但林悦懂了。苏晚晚不记得那个改变她一生的契约婚姻，不记得程时御的双胞胎哥哥程时屿，更不记得那个雨夜里发生的一切。
"你准备怎么办？"林悦问。
程时御抬起头，目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病床上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等她好起来，带她回家。"他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林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程时御打断："帮我个忙。"
"你说。"
"配合她现在的记忆。"程时御的声音很轻，"就当我们还在五年前。"
林悦愣住了："可是…"
"我会处理好一切。"程时御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安心养病。"
林悦看着他的侧脸。这个在娱乐圈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眼底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脆弱。
"好。"她点头，"我明白了。"
病房里，苏晚晚还在发呆。她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在图书馆赶论文的场景。可现在，她躺在这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VIP病房里，身边还有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
那个男人很帅，帅得不像真人。他的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她的老公？
可他看她的眼神…苏晚晚回想起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面的情绪那么复杂，既有狂喜，又有心疼，还有一丝…恐惧？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那里什么都没有。
"在找这个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晚晚抬头，看到程时御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病房。他修长的手指间，正捏着一枚钻戒。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戒指。主钻很大，切工精致，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这样的戒指，至少也要七位数。
"这是…"苏晚晚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们的结婚戒指。"程时御说，"你住院时护士帮你取下来的。"他顿了顿，"我给你戴上？"
苏晚晚下意识地想缩手，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程时御的动作很轻柔。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钻戒的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完美。"他说。
苏晚晚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它很漂亮，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压抑。
"我…我们真的结婚了吗？"她小声问。
程时御的手顿了一下。他站起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本本。
结婚证。
苏晚晚翻开第一页。照片上，她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温婉地笑着。旁边的程时御一身黑色西装，表情严肃，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温柔。
那确实是她，却又不太像她。照片里的女人妆容精致，气质优雅，哪里还有半分大学生的青涩？
"这是三年前的照片。"程时御说，"你当时刚接手时尚杂志主编的位置，工作很忙，我们抽空去领的证。"
苏晚晚觉得头更疼了。时尚杂志主编？她？那个连妆都不会化的女生？
"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程时御在床边坐下，"但是不用着急，慢慢想。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小动物。
苏晚晚抬头看他。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吗？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少爷。"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进来，"老爷让您回去一趟。"
程时御皱眉："现在？"
"是关于上次的事。"中年男人意有所指地说。
程时御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站起身，整了整西装："我知道了。"
转身看向苏晚晚时，他的表情又柔和下来："我去去就回。你好好休息。"
苏晚晚点点头。
程时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病房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窗外，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像是一幅虚幻的画。
苏晚晚觉得自己也像是活在一场梦里。五年的时光，就这样不见了。她的人生，仿佛被人按下了快进键，一下子跳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
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戒指很漂亮，却让她感觉像是戴着一个精致的枷锁。
蒋美玲推门进来换药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病床上的女人，正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指，眼神迷茫而忧伤。
这位程太太，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人物。蒋美玲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是这层楼最资深的护士，见过太多豪门秘事。但像程家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三天前程太太被送来时，程时御几乎疯了。他跪在手术室外，额头抵着墙壁，浑身发抖。那种状态，不像是在担心一个契约对象，倒像是在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人。
可程家其他人的反应就很耐人寻味了。程母来过一次，脸色很难看。程父更是连面都没露。
外面都传程家这对小夫妻恩爱异常，但蒋美玲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一边换药，一边偷偷打量着苏晚晚。这位程太太生得很漂亮，是那种温婉清纯的美。但在某些瞬间，她眼底会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是不经意间露出了獠牙的猫。
"护士姐姐。"苏晚晚突然开口。
"啊？"蒋美玲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
"我…我真的失忆了五年吗？"
蒋美玲的手顿了一下："是的。"
"那我和程时御…是真的很恩爱吗？"
蒋美玲看着她迷茫的眼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程太太在哪个房间？"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这里是VIP病房，不能随便…"值班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是程家的人，凭什么不能进去？"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香槟色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优雅的气质，却掩饰不住眼底的轻蔑。
"顾明月？"蒋美玲认出了来人。这是《VOGUE》的副主编，也是程太太的下属。
"我来看看程太太。"顾明月扬了扬手里的果篮，"听说她失忆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苏晚晚皱眉。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善意的探望。
"程太太需要休息。"蒋美玲说。
"怎么？"顾明月冷笑，"程太太现在是病人，我这个下属来看看都不行？"她转向苏晚晚，"程太太，你还记得我吗？我可是你最信任的助手呢。"
苏晚晚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听说你失忆了五年？"顾明月继续说，"那你一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当上主编的吧？"
"顾小姐！"蒋美玲厉声打断她。
"我说错了吗？"顾明月挑眉，"我不过是关心一下我们的程太太。毕竟…"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事，还是知道的好。"
"够了。"
一个冰冷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程时御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
"程…程总。"顾明月的声音开始发抖，"我是来看望程太太的。"
"滚出去。"程时御一字一顿地说。
顾明月脸色煞白，转身就跑。
程时御大步走到病床前，仔细打量着苏晚晚的脸色："她和你说了什么？"
苏晚晚摇头："没什么。"
程时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向蒋美玲："以后任何人要探望，都要经过我的同意。"
"是。"蒋美玲点头。
程时御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苏晚晚的脸颊："别怕。有我在。"
苏晚晚没有躲开。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说："你刚才很吓人。"
程时御一愣，随即失笑："在你眼里，我一直都很吓人。"
"是吗？"
"嗯。"程时御的声音低沉，"你说我总是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像个暴君。"
苏晚晚抿了抿唇："那你改了吗？"
"改了。"程时御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苏晚晚，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专注。
苏晚晚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神里，会有那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夜色渐深，医院的走廊里安静下来。程时御一直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
苏晚晚昏昏欲睡，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努力回想，却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片段：雨夜，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一张和程时御一模一样的脸。
那是谁？
"睡吧。"程时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想太多。"
苏晚晚闭上眼睛。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摩挲着那枚钻戒。
这一刻，她忽然不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