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美玲推着药品车走进VIP病房时,程时御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他坐在病床边的扶手椅上,西装外套搭在膝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还覆在苏晚晚的手背上,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晨曦中泛着冷调的银光。
"程先生。"蒋美玲轻声唤道。
程时御抬起头,眼底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他松开手,起身整理着装。动作优雅从容,丝毫看不出疲态。
"她睡得怎么样?"他问。
"体温正常,心率平稳。"蒋美玲看了眼监护仪,"程先生您该回去休息了。"
程时御摇头:"我在这守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蒋美玲在医院工作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执着。
这时,病床上的苏晚晚动了动。她缓缓睁开眼,目光还带着惺忪的茫然。
"早安。"程时御立刻俯身,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苏晚晚愣了一下,似乎在确认这不是梦。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得不真实的脸,昨天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你…你一直在这?"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
程时御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嗯。"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苏晚晚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程时御的眼睛。
他的手顿在半空,眼底划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我让人送了换洗衣物来。"他指着床头的纸袋,"要不要先梳洗一下?"
苏晚晚点点头。她确实需要整理一下自己。
蒋美玲推来轮椅:"程太太,我扶您去洗手间。"
"我来。"程时御说。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力道十足。苏晚晚被他打横抱起时,甚至没来得及惊呼。她的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是很冷调的木质香,带着侵略性的雪松气息。
这个味道让她莫名心慌。
程时御把她放在轮椅上,又细心地在她腿上盖了条毯子。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
苏晚晚抿着唇点头。
蒋美玲推着她进了洗手间。纸袋里是一套米色的真丝睡衣,还有全套护肤品。包装都很高级,显然经过精心挑选。
"程先生对您真好。"蒋美玲一边帮她整理东西一边说。
苏晚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六岁的脸庞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但眉眼间已经褪去了学生气。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我…"她犹豫了一下,"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美玲愣了一下:"程太太的意思是?"
"就是…我和程时御在一起后,是个什么样子。"
蒋美玲斟酌着措辞:"程太太在外面是个很强势的人。"她说,"但在程先生面前,就变得特别温柔。"
苏晚晚皱眉。强势?她?
"程先生说得对,您不用着急想起这些。"蒋美玲说,"慢慢来。"
苏晚晚点点头,开始洗漱。真丝睡衣的触感很好,穿在身上轻盈舒适。她对着镜子梳理长发,这个动作做了二十多年,却第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外面传来说话声。
"时御。"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妈。"是程时御的声音。
苏晚晚的手顿了一下。是婆婆来了?
"晚晚醒了吗?"程母问。
"醒了,在洗漱。"
"你这是…"程母的声音带着责备,"一夜没回去?"
程时御没说话。
"你也是,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程母叹气,"晚晚现在这样,你更要保重身体。"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你看看你这脸色。"程母压低声音,"时御,妈知道你担心晚晚。但是…"
"妈。"程时御打断她,"有些事,我自有分寸。"
程母沉默了一会:"你还是这么固执。"
"遗传。"程时御说。
程母被他逗笑了:"就你嘴贫。"她顿了顿,"时屿的事…"
"不要在晚晚面前提。"程时御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我知道。"程母说,"我就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程时御说,"该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苏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时,蒋美玲推门进来:"程太太,好了吗?"
苏晚晚回过神,点点头。
她被推出洗手间时,程时御和程母都站在门口。程母穿着一身香槟色的套装,气质优雅,看到她时露出慈爱的笑容。
"晚晚。"她快步走过来,"感觉怎么样?"
苏晚晚有些局促:"伯母…"
"还是叫妈妈。"程母说,"你都这么叫三年了。"
苏晚晚抿着唇没说话。程母也不勉强,转而数落起程时御:"你看看你,让晚晚一个人洗漱。这要是有个闪失…"
"有护士陪着。"程时御说。
"那也不行。"程母说,"以后这种事你要亲力亲为。"
程时御无奈:"知道了。"
苏晚晚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对母子的相处模式很有趣,程母看似在责备,语气里却满是宠溺。而程时御虽然表面上在抗议,却处处顺着母亲的意思。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程太太的病房在哪?"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程时御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是VIP病房,不能…"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是《VOGUE》的主编,来看我的同事。"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还拿着一束花。
"程太太。"她笑得热情,"听说您住院了,我特意来看看。"
程时御挡在病床前:"王主编,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程先生这是什么话?"王主编笑道,"我好歹也是晚晚的前辈。她现在失忆了,更需要我们这些老朋友的关心。"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
程母皱眉:"这位小姐,我们家晚晚需要休息。"
"程夫人。"王主编优雅地欠身,"我就是来看看晚晚。毕竟…"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时御一眼,"有些事,总要有人提醒她。"
程时御的眼神冷得吓人:"滚出去。"
"程先生这是干什么?"王主编退后一步,"我好心来看望同事,您却这样对我?"她转向苏晚晚,"程太太,您看看您老公,这是什么态度?"
苏晚晚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烦躁。她不认识这个女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次善意的探望。
"请您出去。"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王主编愣住了。她似乎没想到,失忆后的苏晚晚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晚晚,你…"
"我说,请您出去。"苏晚晚重复道,"这里是医院,不是你耍大牌的地方。"
病房里安静了一瞬。
程时御看着苏晚晚,眼底划过一丝惊讶。这种强势的语气,倒是很像从前的她。
王主编的脸色难看起来:"程太太,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来看您…"
"王主编。"程时御冷声打断她,"需要我叫保安吗?"
王主编咬着唇,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程太太,您最好想起一些事。免得…"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时候后悔。"
房门被重重关上。
程母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
程时御看向苏晚晚:"没事吧?"
苏晚晚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那种强势的语气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累了吧?"程母说,"要不要躺一会?"
苏晚晚点点头。她确实觉得有些疲惫。
程时御伸手要抱她。这次苏晚晚没有躲开,但身体还是不自觉地绷紧了。程时御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他的力道依然很轻,像是在抱一件易碎的珍宝。苏晚晚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吗?为什么他的每个举动都那么熟练,却又让她感到如此陌生?
程时御把她放在床上,细心地掖好被角。他的手指无意中碰到她的手腕,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
他的动作僵住了。
苏晚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道疤痕很淡,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程时御的表情却变得很奇怪。
"这是…"她刚要开口。
"没什么。"程时御收回手,"你休息吧。"
他转身走向窗边,背影笔直得像一把出鞘的剑。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
这一刻,苏晚晚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