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苏晚晚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道疤痕。那是一道很浅的痕迹，像一条蛰伏的蛇，缠绕在她的血管之上。
程时御坐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看文件。他换了身衣服，深灰色的定制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专注地盯着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滑动。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你不用一直守着我。"苏晚晚开口，"公司那边…"
"不用担心。"程时御头也不抬，"我处理得来。"
苏晚晚抿了抿唇。这个男人总是用这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时，林悦推门进来。她今天穿了件香芋紫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保温盒。
"晚晚！"她笑着走过来，"我给你带了粥。"
苏晚晚的眼睛亮了起来。在她的记忆里，林悦还是个连泡面都会煮糊的女生。现在却会给她送粥了？
"你会煮粥？"她忍不住问。
林悦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不会。这是我让助理去买的。"她打开保温盒，"皮蛋瘦肉粥，你最爱的。"
苏晚晚看着冒着热气的粥，却没有胃口。这些人都说着"你最爱"，可她连自己喜欢什么都记不清了。
"我不饿。"她说。
林悦的表情僵了一下。程时御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晚晚脸上。
"要吃点东西。"他说，声音不容置疑。
苏晚晚皱眉："我说了不饿。"
"晚晚…"林悦为难地看着她。
程时御放下平板，走到床边。他修长的手指捏起汤匙，舀了一勺粥。
"张嘴。"他说。
苏晚晚愣住了。这个男人竟然要喂她？
"我自己来。"她伸手要接过汤匙。
程时御没动："让我喂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苏晚晚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执着。
她莫名心慌，下意识地往后缩。
"晚晚。"程时御叹了口气，"你以前最喜欢我喂你。"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记忆匣子。苏晚晚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她躺在一张大床上，程时御坐在床边喂她喝粥。她撒娇说不想吃，他就俯下身，用一个吻堵住她的抱怨。
那个画面太过真实，却又像是别人的记忆。
"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不记得了。"
程时御的手顿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痛楚。但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没关系，慢慢想。"
林悦在一旁看得心疼。她还记得五年前，程时御第一次出现在晚晚生命里时的样子。那时的他冷漠疏离，对晚晚避之不及。可现在，他却变成了一个事事为她着想的温柔男人。
这样的转变，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时御。"林悦开口，"要不我来喂晚晚吧？"
程时御摇头："我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林悦叹了口气，识趣地退到一边。
苏晚晚看着眼前的汤匙，终于妥协。她张开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
程时御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生怕她有半点不适。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个陌生人，却做着最亲密的事。
"够了。"喝了几口后，苏晚晚说。
程时御皱眉："再吃点。"
"我说够了。"苏晚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耐。
程时御的手顿在半空。林悦连忙打圆场："晚晚现在胃口不好，等会再吃也行。"
程时御放下汤匙，起身走向窗边。他的背影笔直得像一把出鞘的剑，却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苏晚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涌上一丝愧疚。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关心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抗拒。
这时，手机响了。是程时御的。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出去接个电话。"
房门关上后，林悦在床边坐下："晚晚，你还好吗？"
苏晚晚摇头："我不知道。"她看着自己的手，"这具身体很陌生，这个身份也很陌生。所有人都说我是程太太，可我…"
"你不用着急。"林悦握住她的手，"慢慢来。"
"林悦。"苏晚晚抬头，"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认识程时御的吗？"
林悦的表情僵了一下："这个…"
"求你了。"苏晚晚说，"我需要知道真相。"
林悦咬着唇："医生说你现在不适合…"
"我想知道。"苏晚晚打断她，"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
林悦看着她坚持的眼神，终于妥协："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听完后不要太激动。"
苏晚晚点头。
"五年前。"林悦深吸一口气，"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一个人假扮我的未婚夫。你为了帮我，答应和程时御签订了一份契约婚姻。"
苏晚晚愣住了："契约婚姻？"
"对。"林悦说，"合约期是一年。但后来…"
"后来怎么样？"
林悦摇头："我不能说太多。这些事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苏晚晚皱眉："为什么？"
"因为…"林悦犹豫了一下，"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反而不好。"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程时御走了进来，脸色很难看。
"出什么事了？"林悦问。
程时御摇头："公司的事。"他看向苏晚晚，"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林悦说，"我该走了。"她起身，在苏晚晚耳边低语，"记住我说的话。有些事，还是等你自己想起来比较好。"
苏晚晚看着林悦离开的背影，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回避她的问题？那个契约婚姻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程时御在床边坐下："累了吗？要不要睡会？"
苏晚晚摇头。她看着这个男人完美的侧脸，忽然说："程时御。"
"嗯？"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程时御的手指蓦地收紧，但很快就松开了："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苏晚晚说，"只是好奇。"
程时御沉默了一会："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苏晚晚追问，"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晚晚。"程时御转过头，直视她的眼睛，"有些事，知道得太早对你没好处。"
又是这句话。
苏晚晚觉得胸口发闷："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利知道。"
"是。"程时御说，"但不是现在。"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苏晚晚咬着唇，倔强地扭过头。
程时御叹了口气，伸手想摸她的头发。苏晚晚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
窗外，医院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曳。树叶的影子投在病房的地板上，斑驳陆离。
就像此刻苏晚晚的心情。
她知道这个男人在乎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抗拒。那些被刻意隐瞒的真相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的生命里。
而这个男人，就站在迷雾的另一端，既不肯放手，也不愿揭开真相。
"对不起。"程时御忽然说。
苏晚晚一愣："什么？"
"对不起。"他重复道，声音很轻，"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但是…"他顿了顿，"给我点时间，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这是苏晚晚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她抬头看他，却对上了一双满是痛楚的眼睛。那双永远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好。"她听见自己说。
程时御的眼神柔和下来。他伸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这次，苏晚晚没有躲开。
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影依旧斑驳。但此刻的沉默，却不再让人感到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