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美玲站在护士站的灯光下,翻看着一份泛黄的病历。
那是五年前的记录。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女人的生命迹象:血压、心率、瞳孔反应…还有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割腕自杀。"记录上这样写着,"伤口位置准确,几乎切断主动脉。如非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蒋美玲的手指划过这行字,回想起五年前那个雨夜。急诊室门口,浑身湿透的程时御抱着一个女人冲进来,他的白衬衫染满了血。
"救她。"他说。声音里是蒋美玲从未听过的绝望。
那个女人就是苏晚晚。
五年后的今天,她又一次躺在这家医院的病房里。只是这次,她忘记了那个雨夜。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割腕。忘记了…程时屿。
蒋美玲合上病历,看向走廊尽头的VIP病房。透过半开的门,她能看见程时御的背影。他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守着床上的人。
就像五年前一样。
病房里,苏晚晚睁开眼睛。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雨,有血,还有一张和程时御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对她笑着说:"晚晚,答应我…"
后面的话淹没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她猛地惊醒,发现程时御正看着她。
"又做噩梦了?"他问。
苏晚晚摇头:"不记得了。"
这是谎言。她记得那个梦,记得那张脸,记得那句未完的话。但她不敢说。因为每次提到那张脸,程时御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可怕。
就像现在。
"时御。"她轻声叫他。
"嗯?"
"你为什么要这样守着我?"
程时御的手指蓦地收紧:"因为我是你丈夫。"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程时御沉默了。他看着苏晚晚苍白的脸,忽然很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告诉她程时屿的死,告诉她…他们之间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他不能。
"晚晚。"他说,"有些事,现在说还太早。"
"那什么时候才不早?"苏晚晚问,"等我想起来那些事吗?"
程时御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苏晚晚说,"我只是…"她顿了顿,"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想让我答应他什么,但我听不清。"
程时御的表情变得很复杂。他伸手想触碰苏晚晚的脸,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林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
"晚晚,我给你…"她的话戛然而止。
病房里的气氛太过诡异。程时御坐在床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意。苏晚晚缩在床上,眼圈发红。
"发生什么事了?"林悦问。
"没什么。"程时御站起来,"你来得正好。帮我照顾她,我去抽根烟。"
他大步走出病房,连外套都没拿。
林悦在床边坐下:"晚晚,你没事吧?"
苏晚晚摇头。她看着林悦,忽然说:"林悦,你记得程时屿吗?"
林悦的表情僵住了。她放下保温盒,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苏晚晚说,"我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和程时御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好像想让我答应他什么事。"
林悦的手指掐进掌心。她当然记得程时屿。记得他看苏晚晚时温柔的眼神,记得他为了保护苏晚晚而死的那个雨夜,记得…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晚晚。"她说,"有些事…"
"我知道。"苏晚晚打断她,"现在不是时候,对吗?"
林悦咬着唇没说话。
"可是林悦,"苏晚晚继续说,"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想起那些事,又怕永远想不起来。"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这道疤是我自己弄的,对吗?"
林悦点头。
"为什么?"苏晚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悦沉默了很久,才说:"因为你爱他。"
"他?"
"程时屿。"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苏晚晚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匣子。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雨夜、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一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晚晚,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然后就是刺目的车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色。
苏晚晚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
"晚晚!"林悦慌了,"你怎么了?"
"头好疼…"苏晚晚说,"好多画面…好多声音…"
林悦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铃。
门外,程时御正要推门进来,却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浑身僵硬。
五年了。他以为时间能抹去一切。抹去那个雨夜,抹去程时屿的死,抹去…苏晚晚对程时屿的爱。
但他错了。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终究会在某个时刻苏醒。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知道,一旦苏晚晚想起一切,就会恨他。恨他的自私。恨他的卑劣。恨他…亲手毁了她和程时屿的感情。
所以他只能这样守着她,看着她在黑暗中摸索,却不敢伸手带她走出迷雾。
因为他害怕。
害怕失去她。
害怕面对真相。
害怕…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蒋美玲推着药品车跑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程时御。
"程先生?"
程时御回过神,推开门走进去。病房里,苏晚晚蜷缩在床上,浑身发抖。林悦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怎么了?"他问。声音里是极力压抑的慌乱。
"她说头疼。"林悦说,"好像…想起了什么。"
程时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大步走到床边,想抱住苏晚晚,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她尖叫。
程时御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苏晚晚惊恐的眼神,心如刀绞。
"晚晚…"
"别叫我!"苏晚晚捂着头,"你不是他…你不是…"
程时御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可怕。他知道她说的"他"是谁。是程时屿。是他永远无法取代的那个人。
蒋美玲立刻给苏晚晚打了一针镇定剂。药效很快发作,她渐渐平静下来,陷入昏睡。
病房里一片寂静。程时御站在床边,目光落在苏晚晚手腕上的疤痕。那道伤口像一个无声的诅咒,提醒着他永远无法抹去的过错。
"程先生。"蒋美玲轻声说,"您也该休息了。"
程时御摇头。他不敢睡。他怕一闭上眼就会梦见那个雨夜,梦见程时屿的血染红了整条街。梦见…苏晚晚绝望的眼神。
林悦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是这场悲剧的见证者,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记得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程时屿为了救苏晚晚而死,程时御却趁机占有了她。苏晚晚无法接受这个真相,选择了自杀。
醒来后,她忘记了一切。而程时御,就这样守在她身边,既是赎罪,也是占有。
"林悦。"程时御忽然开口。
"嗯?"
"你刚才和她说了什么?"
林悦咬着唇:"我…"
"说实话。"
"我告诉她…"林悦深吸一口气,"她爱程时屿。"
程时御的手指掐进掌心,指甲嵌入肉里。但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这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