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博士为艾拉和林义景打开了一条通道。
跟随着灯光亮起的提示，艾拉和林义景走到了一个房间之前。
房间门打开，安德烈博士就坐在里面。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身高也中等的不起眼人物。
他站起身来，迎接了艾拉和林义景。
艾拉不认识对方，而对方却十分热情地打着招呼。
艾拉在之前那个通讯界面上，写下了他们俩的信息。
他们介绍说自己是对项目感兴趣才来的。
艾拉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真名，福尔图娜·富兰克林。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出名的教授实际上已经死在了比邻星。
“很荣幸见到你们。”
“你们可以脱下这身不便行动的衣服了，这里没有发生任何泄漏事故，这里绝对安全。”
林义景正要动手，却被艾拉制止了。
“抱歉，我们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你，除非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艾拉如今的身体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安德烈之所以会把他们俩放进来，就是出于一种仰慕，或者也可以说是攀附。
一旦他看见福尔图娜顶着一张过分年轻的脸，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欺骗了。
所以她不可能摘下遮挡五官的面具，也不可能脱下让声音模糊的防护服。
不过，安德烈此时倒是没有怀疑他们，开口问道：
“什么问题？”
于是，艾拉开口提问。
“据我所知，无论如何培育炭疽真菌孢子，其起效时间都不可能少于24小时。”
“至于身上的焦痂或者类似症状，需要的时间还要更长。”
“但是我们在外面，却看到了一个晚期感染者……”
安德烈顿时大笑起来，他随后说道：
“你们是觉得这不可能对吗？”
“不瞒你们说，那人从感染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
“很惊人对吧，这就是我们全新的成果。”
“因为大人物们要的是一种全新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炭疽孢子虽然可以污染一大片土地，控制一大片区域，却不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杀伤。”
“有些感染者甚至可以在感染后活两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里，艾拉和林义景心中一阵作呕，但是他们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接着，艾拉又开口说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做到呢？”
“这就是我个人创新点了，这其中也有你们二位的功劳。”
林义景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手上也在慢慢用劲。
“我们的功劳？这从何说起？”
艾拉仍然故作平常地问道。
“免疫因子风暴。”
从安德烈嘴里吐出的这个词让林义景险些失去理智。
因为这就是林义景此前一直在研究的课题。
可那本来是用来拯救人命的东西。
而如今却被眼前的安德烈用来杀人。
林义景的手指已经捏紧了，如果不是艾拉拦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冲上去跟安德烈拼命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研制出这种特殊的炭疽。”
“福尔图娜博士，这一切也都建立在你的研究成果之上。”
“你基于基因编辑器开发出了真菌和细菌的识别代码。”
“你给这些微生物都留下了可供改装的接口。”
基因编辑工具可以给创造出的新生物增加不同的属性。
“而林义景教授，您钻研的免疫因子风暴，就是最适合也最强大的插件。”
“可以说，是我们三人完成了这一丰功伟业。”
“只可惜有人试图破坏这一计划。”
“我只好用了我能做的一切手段去阻止他们。”
艾拉慢慢迈步向前。
林义景跟在他身后。
“免疫因子风暴，你让人体的免疫系统错误识别这些炭疽孢子，从而让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
“所以你是让他们自己杀了自己。”
安德烈兴奋地点了点头。
“看来真的只有疯子才能理解疯子的想法啊。”
艾拉叹了口气说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没猜错，整个基地现在也就只有你一个活人了。”
安德烈先是一惊，随后便慢慢站起身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一路走来、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叫住我们。”
“我们就是这里唯一的活人。”
安德烈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承认吧，这里发生了泄漏事故。”
“除你之外的其他人都死了。”
安德烈扭动着手腕，慢慢开口说道。
“便是真的，又如何？”
“我成功了，没有人会因此而怪罪我。”
林义景心中的愤恨突然被某种其他的东西取代了。
他感觉到了“可悲”。
所以他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做。
而艾拉则慢慢摇了摇头。
“我们的世界里从来只有真相，所谓的成功全靠旁人定义。”
“而我觉得，你已经失败了。”
安德烈就像是一个被戳爆了的气球，瞬间大喊道：
“你如何定义？”
而艾拉如此回答道：
“因为我们就是你口中来阻止这一切的人。”
安德烈瞪大了眼睛。
但是他很快就缓过神来，放声笑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好像已经走进疯癫的世界了。
他笑了一阵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了，随后他就用发抖的声音说道：
“可是你们也失败了。”
“你们没能阻止我。”
“这武器比我想象中还要强。”
安德烈的嘴唇都在发抖，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艾拉冲上去拉开他的袖子一看，顿时有些愣住了。
焦痂。
安德烈的胳膊上有焦痂。
他也感染了。
他不是唯一一个没被感染的人，只是恰好活到了这时候。
林义景也快步走了过来。
他给安德烈接上了生命体征检测设备。
“那东西随风飘散，无处不在。”
“它不需要穿过防护服，只需要等你自己把防护服脱下来。”
林义景心中一惊，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也感染了。”
艾拉替他说出那个猜测。
他们两人在进入基地的时候，没有穿上防护服。
真菌孢子飘散的距离比他们想象中更远。
那东西无色无味，谁也发现不了。
林义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不再像之前那么有力。
也许是他的错觉，也许他的免疫系统已经在攻击自己了。
“没错，我们都死定了。”
“但是最后，还是我赢了。”
安德烈如此说道。
他突然咳嗽着倒在地上。
艾拉低头发现他已经咳出血来了。
“不，你还没赢，我们会毁了这里。”
安德烈轻笑一声，随后便不再出声，似乎是断了气。
艾拉和林义景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但是他们如今已经走上了一条绝路。
基地里的所有人都死绝了，如果再毁掉生产线，武器化炭疽的研发进度将会立刻倒退回之前。
这是绝路，也是机会。
“你先出去，我来想办法。”
林义景这样对艾拉说道。
“可是你也很清楚，我们都感染了这种全新的真菌孢子。”
“但是这也是可以治疗的，你未必不能活。”
“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艾拉也对林义景说。
“那我看我们也别争了，正好眼下有两个任务要完成。”
“一个人要去给大部队报信，告诉他们不能进来。”
“而另一个则要留下，寻找破坏这里的办法。”
“你的脚程比我好，这个报信的任务应该你去。”
林义景听罢也没有再犹豫，反正他之后还可以再返回这里找到艾拉。
于是他立刻出发了。
在林义景离开房间之后，艾拉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
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反正炭疽孢子的浓度如今影响不大，也没必要带着那笨重的装备了。
艾拉娴熟地操作着眼前的电子设备，想找到毁掉这里的办法。
不过，这里显然不像她以前的项目一样，留有必要自毁程序。
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此时，她的脚下突然传来相当沉闷的声音。
是安德烈突然醒了过来。
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呵，我没看错吧……”
“传说中的福尔图娜·富兰克林，竟然是一个小女孩……”
安德烈讲话断断续续，但是艾拉却听得很真切。
艾拉没有回答他。
死人对他没有威胁，把注意力移开却反而会浪费时间。
“没想到，还真是你……”
“只有疯子才能理解疯子吗……”
安德烈还在嘟囔着什么，但是艾拉依然不理不睬。
艾拉的眼睛飞快地犁过眼前的屏幕，这可惜这是一块贫瘠的土地。
“他们带来了一颗核弹……”
艾拉心里突然一惊，然后快速俯身，以免错过安德烈接下来要说的话。
“杀了我，我告诉你那核弹在哪？”
艾拉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安德烈又重复了一遍。
“杀了我，我就告诉你。”
艾拉于是笑了起来。
“杀了你，你还怎么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太疼了，也太黑了。”
“我不害怕，但是这太疼了呜。”
安德烈的话语开始逻辑错乱，但是艾拉知道他一心求死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