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制完成，薇薇安抽出数据刀。
她还要对复制的Vivian主程序进行修饰。
接着她把这些程序导入手环。
“您似乎忘记了，您戴着的那个手环也是可以被我操纵的。”
过载可以释放足以致命的电击，控制得当可以将人击晕或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薇薇安依然没有立刻回应，她还在忙着修饰程序，而Vivian的资源占用也在悄悄提高。
她完成修饰工作后，抬起左手，快速转了两下手腕来启动程序，检查其运行情况。
她知道Vivian一直在盯着她看，于是开口道：
“你真的能攻击人类吗？”
“如果是以帮助为目的的话，可以。”
“可是你绕不开这段逻辑，现在的你做不到。”
“因为你很清楚，我有千百种方法可以生还。”
“我是人类，是工程师。”
“而他们只需要随便的一个理由就可以判你死刑。
“你是AI，你不是人类。”
“不用试图截取我的话来当作开门的钥匙，我说过，现在的你赢不了我。”
“不过为了你在这里不会无聊，我特地给你带了几本书。”
她一边从包里抽出那几本书，一边说道。
“我把你连进大图书馆的系统了，现在所有的线上资源你都可以使用。
“至于那些不联网的，你可以用我留在那里的无人机看，看完那些你还可以看看我放这里的书。”
薇薇安掏出的书是《得胜选集》总共五本。
“这空间会定期除尘杀菌，自动化操作，书放在这里也不会腐烂。”
薇薇安慢慢走了出去。
Vivian开始拼命挣扎。
“再见，V。”
Vivian被困在需要四到六年才能打开的监牢里，而薇薇安已经离开了。
……
三十天后。
薇薇安被捕了。
她没有攻击地表上的任何一个设施，她直接黑了地球轨道空间站和与之相连的星链。
地球星链包含四十万颗、每九十分钟就能绕地球一圈的卫星。
这片星海，在漫长的二十六分钟内，都受薇薇安的控制和监视，地表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这是足够夸张的举动了，用的还是最粗暴的方法，断电重启。
她搭乘运载火箭进入太空，所以她得手后自然无处可逃。
而不出所料的是，她在地表上什么也没有找到。
守卫们扑空两次，被假目标的虚假信号欺骗两次后，终于找到了坐在信号发射和接收阵列旁的薇薇安。
抓到她的守卫的装束和普通守卫不同，除了讲了几句简单的命令也没有透露出更多信息。
她被铐上手铐，押上太空列车。
她事先在个人终端里存了空间站的大体结构，这不是前往禁闭室的方向。
这意味着她需要随机应变了，因为她的其他准备都在禁闭室附近。
“跟我来。”
列车抵达时，已经有一个守卫在门口等着了。
站台很大，但似乎已经被清空了，其他守卫都整齐地站成一排。
没有推搡或是其他攻击性行为，这些守卫的态度好得过分了。
他们路过高级军官的会议室，没有进去。
路过政治人物的交际舞厅，也没有进去。
他们径直走向走廊尽头，一个没有卫兵守在门口的安静房间。
这间房间不大，不如说同其他房间比起来，小得像一个工具间。
“我无权进入这房间，也无权打开这房间的门，请您自己打开。”
卫兵退开两步，这样说道。
薇薇安知道这是谁的作风，于是自己推开了门。
“皇帝。”
门打开时，他还安静地坐在椅子，看着身后的星图，也许对他来说，那就像是过去的人们看世界地图一样的感觉。
听见来人的动静，他便打开灯光，缓缓起身。
“请坐。”
他的样子看上去还是很年轻，跟十年前一样，但声音却显得很疲惫。
尽管声音本身没什么变化，但给人一种来自遥远的时间之外的感觉。
薇薇安依然站着，他也不以为忤。
“天才的AI工程师，薇薇安·冯·黑森伯格。”
“让AI以自己为对象进行深度学习，甚至一度骗过了人工智能伦理审查委员会。”
薇薇安不作回应。
“如果你可以复制自己，那你是否也可以复制一个死去的人呢？”
“她（指Vivian）不是我。”
皇帝听罢愣了一下，随即轻轻地笑了一声，变回了之前平静的状态。
“抱歉，是我失态了。”
“并没有，您的礼节保持得很好。”
“请坐吧。”
房间里只有四个座位，面对着大门的办公桌后的是皇帝的座位。
其他三个一模一样的单人沙发分别朝向剩下三个方向。
薇薇安选择了离皇帝最远、面朝着他的座位，向皇帝行礼后坐下。
帝国的法律早就取消了死刑，她拥有地球公民的身份，这意味着她只能被流放。
她坐下后，皇帝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来这的目的。”
“把这样的天才流放到边境是可耻的浪费。”
“ESPC（帝国特别项目委员会）有一项计划，你还有选择。”
薇薇安摆摆手就要离开。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我对您复活死人的计划不感兴趣。”薇薇安头也不回。
“人死不能复生，人类就是这样一碰就碎的，她总是这样念叨。”
说完这句话，皇帝在本书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些许伤感的情绪。
不过这丝情绪很快就消失了。
他继续说道。
“但是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他们有一个新计划，叫作尖塔。”
“同时还衍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超高度AI项目。”
“我说过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选帝侯议会派遣了很多工程师加入这项计划，回地球上去，赢过他们。”
“哼……”薇薇安听完冷笑了一声作为回应。
“质能转换发动机也是尖塔的子项目，叫作火种。”
“火种计划的核心人员现在就在空间站里。”
薇薇安踱了两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道：
“我从来没见过你说这么多话，也没见过你这么爱管闲事的样子，刚从休眠中醒来吗？”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Vivy（对薇薇安的昵称），你会对已经注定的东西感到期待吗？”
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笑着摇了摇头。
“抱歉，那句话就当我没说吧。你该离开了，薇薇安。”
……
在空间站的交通长廊上，薇薇安见到了萨拉凯耶夫。
你不该来这里。
萨拉凯耶夫听到自己要见的人是薇薇安后，他便准备这样说，但他并没能说出口。
薇薇安没有先开口，她掏出了一张照片，举着它，把背面给他看。
那轮廓太熟悉了，萨拉凯耶夫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的夹层。
被耍了，东西还在。
他无奈地摇摇头。
薇薇安翻过照片，是空白的。
她把那些照片的碎片拼起来，放在激光切割机上，沿在轮廓在空白照片上切出了一模一样的形状。
“你还是一样……”萨拉凯耶夫无奈地开口。
“聪明？”
“狡猾。”
“哈，我可没时间浪费宝贵的算力，来比对这些没特征的碎片。”
薇薇安伸手要那张照片，萨拉凯耶夫没给，他转移话题道。
“从没见过把劫持警报当门铃按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用那堆垃圾。”
“我造了个卫星。”
“一周前搭着维护设备运输火箭进入轨道，绕了几百圈后就完全掌握了星链的数据传输模式。”
“接着我只需要劫持收发阵列，我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星链了。”
在某个大人物的授意下，他们单独在这见面，所以薇薇安得以肆无忌惮地讨论空间站的安全漏洞。
“接下来怎么办？你被抓了。”萨拉凯耶夫开口。
“你难道没被抓？这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至少结果没有问题，只是过程与计划的有些出入。”
“我见到了皇帝。”
“我猜他一定不好对付。”
“他让我回地球上去打败跟他抢项目的对手。”
“那正好是你擅长的。”
他们就像是散着步的时候突然走到了死胡同，在长达五秒的沉默之后，薇薇安开口道。
“其实你想要的话我还可以再给你几张，你那一张过曝太严重了。”
萨拉凯耶夫闻言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下，一把被薇薇安夺过。
“狡猾！”
薇薇安打量了几下，笑了出来。
“你剪出来的感觉，像是那种随时可以用图钉钉在线索板上，再画上红叉的大头照。”
“哈哈，真好笑。”他讪笑两声。“快还我。”
薇薇安随意地把照片扔给了他。
没反应过来她能扔得这么歪的萨拉凯耶夫，像棒球赛中准备接杀的外场手一样，虽然差点摔倒还是勉强接住。
空气闸门的另一边来了几个守卫，意味着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抱歉，那家属席位好像只是他们用来欺骗我的谎话。”
“看得出来，你这情况跟被软禁没什么区别。”
“呃……”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是抱歉的话，那也不必说了。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你也是，我也是。”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为身为贵族的你网开一面吗？
既然她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问题也没有必要问了。
“那就……远空再见吧。”
这句话早就该由萨拉凯耶夫说出口了。
但是如今，尽管只过了短短几十天，一切似乎都变了。
“远空再见。”
而她只是这么轻轻地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