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常保持着举起手枪的动作，但是明显没有扣下扳机的决心。
她白净可爱的脸蛋上多了一些伤痕和灰尘，但是那双眼睛依然跟以前一般清澈无暇。
只不过这个何常相比于之前那个似乎多了些情绪。
何常本来就是一个漂亮的美人，只是因为脑部缺陷缺乏情绪表现，这才显得有些生人勿近的样子。
但是此时，何常身上没有了那种距离感，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路过的小姑娘。
只是这位小姑娘对武器过分熟悉了。
举枪的熟练度和指向的精准度都是身为“判官”的何常曾经的水平。
两边僵持了一会儿，杰克慢慢举手示意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只是想帮助克罗耶，给克罗耶打一针。
何常明白了杰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有些愠怒的样子。
但是她也没有阻止，慢慢把枪口挪开了。
杰克把注射器对准克罗耶的胸口，气动注射器用自带的压缩气体把药物注射进克罗耶的体内。
其中药物成分会暂时使血管收窄，提高血压。
神经类药物则会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进入神经中枢并起效，控制心脏高速泵血。
这可以暂时让一个人提高身体机能，至于副作用可以容后再议。
在克罗耶睁开眼睛之前，杰克想要尝试与何常交谈。
何常看见杰克没有进一步动作，便收起了武器朝着杰克这边走来。
杰克没有想到，他和清醒状态的何常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倒是何常先出声了。
“我见过你，我应当记得你，我的梦里有你的脸和心跳……”
何常突兀的话语比起提问倒更像是告白。
但是杰克心里清楚，他和何常早就超越了那种关系，只是漂泊无定的日子让谁都不敢奢望更多。
“我也见过你，我记得你，我不会忘记。”
杰克也慢慢开口，对何常说道。
何常有些恍惚，因为她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在一片朦胧的背景中，她什么也抓不住。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有一种冰冷刺骨的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
何常忍不住把手捂在了脑袋上，一副痛苦的样子。
杰克有些担心走近一步，却看见了何常那个冰冷的眼神。
他就像摸到了冰块一样吓了一跳，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何常了。
但是他还是问出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是什么事情？”
“杀掉伪王。”
“！”
杰克听罢又吓了一跳。
伪王？！
难不成指的是大选帝侯昆泽？
如此说来，那场爆炸果真就是何常弄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她确实让炸弹在大选帝侯的座车附近爆炸了。
哪怕大选帝侯在这场爆炸中幸存下来，从那些卫兵的反应来看，恐怕也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卫兵们在疯狂地搜捕可疑份子。
何常站直了身体，把脸稍稍上仰，露出了杰克从没见过的奇怪笑容。
“我记起你了。”
何常把脸凑近杰克的脸。
她发白的嘴唇喷吐着一丝凉气。
“死亡。”
“我会追着你，到时间的尽头。”
杰克感觉到了何常冰冷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他在那一瞬间大脑宕机了，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眼前的这个何常前所未有得陌生，杰克的理智早已经警铃大作了。
但是他怎么也提不起伤害何常的心思。
就好像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人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了。
下一秒，一个冰冷的枪口指在了杰克的心脏位置。
何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掏出了那把手枪。
而她的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
“你的命我已经握在手里了。”
何常又稍稍凑近了些，这次她跟杰克是面对面，两个人的眼睛里都映着对方的半张脸。
杰克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何常，内里的灵魂是另一个人。
但是他已经无法反抗了，因为正如这个“何常”所说，他的性命已经被她握在手里了。
“你不是何常，你想干什么？”
杰克保持着镇定，开口问道。
而那个“何常”倒也干脆，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因为我一直只有一副病弱的身躯，即便是进了她的意识，我也不懂得驱使这副身躯来战斗。”
“但是我发现了，杀掉你，她就会醒来。”
杰克的脑袋高速运转，思考着一切离奇但可以解释得通的可能。
而最终他也找到了答案。
那就是超级人工智能，以大选帝侯昆泽为蓝本的“造物主”级二号机，Kunze。
根据芙拉吉尔的描述，她的姐姐Kunze继承了那个女人霸道的性格，但是记忆却是空的。
Kunze或许从旁观者的视角了解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杰克曾以为她终究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但是现在在何常意识里的这个Kunze似乎完全变成了一个失去了智能的疯子。
她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大选帝侯，而在游行的那个，就是她口中的“伪王”。
“何常”握着手枪，枪口用力地顶着杰克的胸膛，那正好就是心脏的位置。
杰克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透过肢体的接触传递给了“何常”。
那个“何常”不知道为何有些犹豫和呆滞，她脑中的思绪凌乱，就好像有无数个回声在给她出着不同的主意。
正在此时，克罗耶醒了过来。
她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何常举着手枪对准杰克。
她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时之间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来源于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抬起了头。
她看见了一道异常的闪光一闪而逝。
她随即大喊起来：
“狙击手，快隐蔽！”
那道闪光正是在大楼里机动的狙击手发出的，他们的瞄准镜虽然有伪装网和遮光罩，但是在移动后重新瞄准时难免暴露目标。
克罗耶这一声喊的时机很巧，狙击手已经快要瞄准好了。
克罗耶刚刚大喊出声，狙击手就扣下了扳机。
中口径的弹药从大约四百米远的地方射来，自旋、湿度和温度还不足以造成明显的影响。
也就是说，只要这个狙击手瞄准得当，这一枪大概率就可以得手。
但是何常的反应速度甚至比四百米外射来的子弹还要快。
听到克罗耶的大喊声后，意识到杰克处在危险之中，何常的意识重新接管了身体。
她在不足半秒的时间里推开了杰克，自己也闪身避免子弹击中要害。
子弹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此时枪声才慢慢悠悠地传了过来。
远处的狙击手看见目标倒下，刚好倒在掩体里，一时间无法补射，只好报告疑似击中。
何常右臂有严重擦伤，但好在并不致命。
克罗耶在枪声响起后也慢慢回神，观察着四周寻找撤退的路线。
杰克看见何常像是被打中的样子，差点跑出掩体要去救她。
但是何常抬手阻止，因为那个狙击手还在瞄准这里。
何常用左手拿出医护包里的止血带，用了十几秒钟完成了大臂止血，这个速度比观星者的动作快了十几倍。
那个精通战斗的何常又回来了。
而在克罗耶和杰克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何常的判断就来得快得多。
狙击手必须听从命令射击，如果其得到了开火的指令，一定是其他地面部队已经靠得足够近了。
她在这里停留了太多的时间，再一次被抓到了行踪。
但是何常仍然面色不改，从腰带上的手榴弹包里摸出两个发烟弹。
这些烟雾弹里面装的实际上是定向喷射的自热粒子，可以实现均匀地快速扩散，还能制造出一片高温度的背景。
从热成像仪的视角看，这些烟雾可以很好地隐蔽人的身形。
发烟弹爆开之后，何常快速撤退，杰克和克罗耶只能勉强跟上她的速度，更不要说后面那些有烟雾阻隔的追兵了。
何常甚至还有多余的时间设置一些简易爆炸物。
一个人就搞得那些追兵晕头转向。
他们一路前进，跳进了一处废弃的地下建筑。
大都会废水集中处理中心。
这里满是有毒的气体，但是足够隐蔽。
何常可能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个撤离路线，在沿路留下了符号标识。
“多谢，救了我们一命。”
虽然这整件事情都可以说是何常闹出来的，但是克罗耶还是感谢了何常的救命之恩。
而杰克此时却充满了戒备，因为他实在是不喜欢那个待在何常意识里的家伙。
“伪王还没死，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果然，何常还是这样说道。
看来何常失忆之后，不知道在哪里游荡的Kunze就趁虚而入了。
那个疯子驱使着何常去刺杀她曾经的主人，想想都叫人浑身发寒。
“杀掉大选帝侯，只会给这个本就不安稳的世界带来一次巨大的震荡。”
克罗耶如此说道。
“呵。”
何常又一次露出那个笑容。
接着她用谁都没有看清的动作靠近了杰克。
下一秒，他们额头相贴，杰克感觉到了某种寒意在他们之间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