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和黎万山就这么站在门外等着。
近卫们既没有把他们赶走或者抓起来，也没有让他们进去。
杰克心里清楚，和自己一门之隔的那位皇帝，并没有忘记十九年前见过的自己。
甚至在不久前，皇帝还亲口对比邻星执政官林升和提过“杰克·法罗伊”这个名字。
然而，皇帝就这么把杰克晾在了门外，这让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他突然感到无所适从。
有着同样感觉的还有黎万山。
这位出生在一个人民民主**的国家的空军少校，从来没有被如此多的帝国主义者包围。
如果他此刻坐在座机的机舱里，他自然敢跟强大的美帝国主义拼命。
但是此刻的情况略有不同。
此时没有大国博弈，只是帝国内部的势力在内斗。
而黎万山只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误入其间。
而目前除了杰克，黎万山最信任的人还就是那个让人生畏的安生。
时间过得很慢，那些近卫也不会跟他们搭话聊天来打发时间。
在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那间小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了。
书记官安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杰克的错觉，在门打开并立即关上的短暂时间里，杰克没有看到里面除了安生还有第二个人。
【也许是全息投影仪和摄像头，那位皇帝毕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杰克在心里这样想道。
安生微微侧身，把门关上的时候，周围的近卫和皇宫卫兵同时并腿敬礼。
这让杰克有些确信，不管怎样，皇帝都已经离开了。
而皇帝离开前说了什么，或许能从安生嘴里探听一二。
皇帝的近卫们也相继离去，算是给他们留出了一些空间。
只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帝的宫殿，杰克总是感觉到周围有些视线在看着他们。
他们走出几步，转眼间就走到了一处花园。
在27世纪的地球上，由于居住的人口已经很少了，所以大片的地区都被用来当做绿化带。
而皇帝的宫殿里，自然也有类似的区域。
只不过，眼前的这一座花园实在有些太小气了。
占地的面积不过五六十个平方米，跟气势恢宏的宫殿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杰克倒是觉得这个地方多半跟大选帝侯有些关系。
因为在一旁的花盆里，种着的是蔷薇花和栀子花。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代表的是大选帝侯昆泽和侍女何常。
看来皇帝在接管皇宫后，连这座小花园都还保留下来了。
“这里没有帝国的眼线，也不会有监视设备。”
书记官安生对杰克说道，他自然看出了杰克的顾虑。
但是杰克仍然不开口，因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不能轻易地说出来。
比如石碑里的东西、比如此刻正在大展拳脚的Vivian。
他犹豫着，因为他知道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价值交换是必须的。
他如果要从安生口中得到情报，也必须相应地付出一些什么。
“皇帝认为，这场战争不可避免，而且其意义也绝不止于一城一地之得失。”
“康米党已经动手了，他们似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两句话的功夫就把杰克和黎万山注意力都引过去了。
“我们知道在比邻星的地面上，还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我想知道，那股势力来自何处，由谁统领？”
见杰克和黎万山的目光都已经看向自己，安生也不卖关子，立刻单刀直入地问道。
“是我的盟友，Vivian，一个超级人工智能。”
“但是据我所知，她此时应该被帝国的舰队困在阿斯莫拉才对。”
“而且在比邻星的地面，我们的情报部门找到的大部分是人类在参加叛乱活动。”
“那是因为Vivian她把自己隐藏在了一个人类的身份底下。”
杰克没有再犹豫，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
其中自然没漏过最为重点的部分。
Vivian假借萌芽的负责人，“北极星”普洛瑞斯的身份在指挥着萌芽的残部。
她也参与了比邻星事变的谋划，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整件事情导向了一个混乱的结局。
杰克他们一行人在“许德拉的幽灵”宥的带领下，去到了萌芽废弃的地下基地。
那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会发现的位置。
Vivian就把奄奄一息的普洛瑞斯藏在了那里，藏在了众人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
普洛瑞斯奇迹一般地在临终前醒来，用最后一口气说出了真相。
“这就是我来地球的理由。”
“Vivian做错了，我必须阻止她。”
黎万山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但总体来说，他也认同杰克的想法。
这就像那个“杀人是为了救人”的问题。
黎万山心里想，也许这个时代所谓的超级人工智能，也并没有那么智能。
还是走进了辩驳伪命题的死胡同里。
安生此刻倒是面色凝重了起来，过了十几秒，他才开口说道：
“那么我就有一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们了。”
“皇帝也有一个跟其大致相同的计划。”
“引发混乱，导致随之而来的战争。”
“不瞒你们说，边境的统治摇摇欲坠，其他殖民地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皇帝认为，到了发动这场战争的时候了。”
“而仅凭你们，恐怕无力阻止。”
杰克对安生说的话感到十分惊讶，但是没有多少怀疑的余地。
即便硬要说服自己这不是事实，当现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也办不到了。
皇帝赦免了比邻星的斗光将军，海军中还有人觉得那是安生进的谗言。
那些老顽固们或许才最不愿意看到全面战争的爆发。
杰克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渺小。
“我会尽力而为。”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都在一个轨道上运行着。”
“但是我总觉得，一个微小的电子也可以受到激发。”
“质量会交换出光和热，就像最朴素的核反应，就像太阳一样。”
夕阳已经落下，那个通红的球体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黎万山看着夕阳的另一边，看着说出这些的这个男人。
他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地球也有轨道。
太阳落下了，但是他总会再升起来的。
黎万山在遥远的未来，看到了属于他那个时代的火花。
“啪啪啪”，安生拍了拍手。
“说得不错。”
“帝国存在了六百年，即便是我也想去看看未来。”
“到底谁的回答才是正确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任务需要完成。”
“我知道尖塔文明留下了四个石碑，而你已经拿到了其中的一个。”
杰克拿到的是文化之碑。
他很清楚，另外三个石碑里一定有一个科技之碑，里面记载的东西包括那个可以毁掉一切文明的武器。
“也许我们还会在某处再见的。”
杰克如是说道。
因为阻止Vivian后，他也要踏上寻找石碑的路。
“不，一定会再见的。”
“所以我祝你们好运。”
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了，自动照明系统在花园的周边亮起。
书记官安生脸上的自信笑容清晰可见。
“也祝你好运。”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运气，那些东西于我而言只是累赘。”
安生摆了摆手，紧接着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个数据硬盘。
他把硬盘放在了手心，递给了杰克。
“你给了我很多有用的信息，这是给你的回报。”
“里面是造物主计划的全部资料。”
造物主计划正是创造出Vivian三姐妹的巨大工程。
“Fragile还在阿斯莫拉，而Kunze目前为帝国所用。”
“这两位也是你需要当心的。”
“不过，你既然拿着Vivy的数据刀，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杰克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昵称，还没想起是从哪里听到的，一个近卫就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那个近卫似乎有什么急事要汇报，但是他仍然站在花园外面，似乎不敢未经许可擅入此地。
安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上前。
那个近卫脚步不停地走到了安生的身边，附身耳语了几句。
安生眼神一凛，开口说道：
“核实了吗？”
近卫表示了肯定。
安生又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看着那个近卫神色慌张的样子，杰克忍不住开口问道：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问出口后顿觉失言，他原以为不会得到任何答复，却听安生开口说道：
“皇帝之眼皮特伯恩失踪了，那对近卫小队也联系不上。”
杰克本来以为皮特伯恩教授是去搬救兵了，而近卫小队则是赶回去保护皇帝了。
但是没想到却是失踪。
“有线索吗？”
他知道在地球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发生而不留下痕迹。
“有。”
安生稍稍顿了一顿。
“巡逻无人机在周围发现了一个异常的黑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熵增’恩托皮。”
此人是大选帝侯手下的杀手，在大选帝侯死后就一直在休眠之中。
但是一个多月前，恩托皮就已经醒来。
他是大选帝侯埋下的一个炸弹。
随之而来的混乱终于还是避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