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闪过，眼前的景象崩塌。
这不是简单的地质灾害，像山体滑坡那样的崩塌。
是整个时空都在一块幕布上被剥离。
这块幕布是灰白色的空间。
耶拉已经晕了过去，看不到此刻正站在他面前的两人。
这两人正是杰克和Vivian。
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只不过耶拉这些忏悔中的实体，是看不见管理员的。
杰克走到倒地的耶拉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呼吸平稳。
“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没有被送出忏悔室呢？”杰克问道。
“他在这段忏悔里待的时间太长，记忆写入量太大，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不然出去就会烧坏脑子。”Vivian如此回答。
耶拉没事，只要让他待在原地就可以了。
于是杰克走向一边，那是原本悬崖所在的位置。
那里的地面上躺着一个面具。
那是恩托皮戴着的，代表着混乱的面具。
杰克捡起了那个面具。
出乎意料的是，那上面没有任何杰克所熟悉的信息化技术，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防毒呼吸面具。
但是杰克把这东西用双手拿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想要戴上它的冲动。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么做，双手已经拿着面具举到面部的高度。
但是Vivian及时叫住了他。
杰克猛然惊醒，迅速松开了那面具。
那一瞬间，杰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仿佛是这面具在控制着他。
Vivian自然是全程目睹了这一幕，听到杰克说他毫无知觉之后，做出了猜测。
“也许这面具上带着信息，也是一个实体。”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它可以存在于灰白空间里。”
原先的场景崩解后，所有除了实体外的东西都不在了，山丘、悬崖、钟楼、流放者和镇民。
但是这个面具还留在这里。
那唯一一解释就是，这面具是以信息的形式存在的。
这一听就很像是阿德米妮斯特的文明的风格，是她们会使用的东西。
这或许又是一种可怕的造物。
“那我们应该怎么销毁它呢？”杰克问道。
“这东西可以直接烧掉或者扔掉吗？”
杰克说完把面具抛给了Vivian，Vivian用石棺的引力发生器借助，并开始分析。
“分析结果为，2603年生产的老式呼吸面具，没有加装任何特殊设备。”
言下之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面具而已。
“但是我确实感觉到了尖塔科技。”
Vivian用了“感觉”这个词，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佐证该说法的证据。
“我认为这是一件危险的东西，不能随意的处理。”
“那……”
“把它带在身边吧。”
“诶？”杰克对Vivian的提议感到疑惑。
“如果尖塔的造物，那么不管是流落太空，还是烧掉，都没有办法处置妥当。”
“那还是带在身边最为保险。”
“同时这也是我们研究尖塔的宝贵资料，与其一味提防，不如想办法物尽其用。”
杰克被说服了，不过没有再用双手去拿它，而是单手把它挂在腰带上固定好。
躺在一旁的耶拉消失了，记忆重整完成，他被自动弹出了。
这意味着杰克和Vivian也该出去了。
“嘿，我们出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时间？会在哪里呢？”杰克问道。
“异常状态解除，时间应该会重新恢复流动。”
“不过我们仍可以在忏悔室里停留片刻，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在尖塔里看外面有着极大的时间倍率，也就是说可以变相地暂停时间，以此来获取信息、制定策略。
想法很好，但是觉得失控的尖塔会这样任凭人类摆布，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次，杰克和Vivian面前没有强光闪过，因为这一次不再是忏悔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是一片沙漠。
沙地异常的平整，肉眼看不见任何起伏。
杰克的靴子踩上去会留下脚印，但是脚一挪开就会复原。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哪？
杰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冒出了黑色的尖角。
五个尖角，五座尖塔，整整齐齐地升起。
“额，尖塔升起就意味着……”杰克一边盯着升起的尖塔一边开口。
“……要发射了。”Vivian接了下半句。
但是他们刚说完，尖塔就已经升到了最顶端。
尖塔的下半部分是完全悬空的，是用引力螺栓固定的。
一道巨大的亮光从其中一个尖塔发射，指向天空中的某处。
亲手按下过发射按钮、亲眼见过阿斯莫拉毁灭的杰克·法罗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颗行星大小的物体的毁灭。
但是还没等杰克缓过来，又一道亮光，接着又是一道……
不是吧，还是连发？
这一刻杰克明白过来，这里虽然可能是阿斯莫拉，但眼前的绝对不是人造的复制品尖塔。
而是真正的尖塔。
这尖塔文明，是阿德米妮斯特的文明造出的武器。
所以这种地方人类进得来吗？
杰克的疑问刚生出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不是被什么东西困住，而是莫名其妙的动不了了。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好像时间停止了流动，一切都成了永恒一样。
但是他主观上还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动，但客观上时间已经停止流动了。
他无法呼救，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淹没在时间长河里。
他的信息从外界被屏蔽了，在旁人眼里，他不是突然消失了，而是从来就没存在过。
在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这像极了时空折跃中的时序错乱。
这种情况下，应该没人能救得了他，因为甚至没有人会知道他存在过。
由于朴素的因果律，不存在的东西也不会被记录下来，所以理论上来说，连Vivian都不会记得他，更不要说来救他。
这应该说是最令人绝望的困境了吧。
这就是阿德米妮斯特的文明真正的能耐吗？
一点也不想见识这种能耐啊。
但是他突然感觉到了，手掌上传来的滚烫触感，还有沙粒的粗糙。
由于静止时空的渗入，神经信号的传递也会变慢直至停止，也就是说他会失去知觉。
但是他现在能感觉到自己摔在了地上，这触感很真实，绝不是想象。
他眨眨眼，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失去知觉。
他立刻寻找Vivian的身影。
发现她就在一旁，跟半空中的一个虚影对峙。
她们之间正在进行高速的信息交换，并没有时间向杰克解释发生了什么。
不过杰克也很快想明白了，是海利安力场，时序保持力场。
在那个瞬间，Vivian使用了石棺的时序保持功能，把杰克从静止的时空里拉了出来。
但是她是怎么明白过来的呢？
毕竟在静止的时空里，一瞬间就是永恒。
除非她在杰克被攻击的一瞬间，同时展开海利安力场，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杰克。
收回思绪，杰克也开始观察半空中的虚影。
这出场方式跟阿德米妮斯特很像，这就是她们的本来面目吧。
她们都是一团信息，本身是没有样貌、性别这类东西的。
阿德米妮斯特变成人类模样，也只是为了方便跟人类对话而已。
那尖塔底下那些通道是给谁走的呢？自己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这些问题还没得到解答，一种神秘无比的声音就进了杰克的脑海里。
“你，用，我们的，技术？”
不开口说话而是直接传递信息，是阿德米妮斯特文明的风格。
只不过眼前这个虚影，显然没有跟阿德米妮斯特一样，系统学习过人类的语言。
根本没有语法可言，只是简单的连词成句。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Vivian的声音响起，她也没有用复杂的句子，而是简洁明了地表达出中心思想——他们没有敌意。
杰克记起阿德米妮斯特曾提到过，她们的文明爆发了内战，所以使用她们的技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被认作敌人。
但是显然，阿德米妮斯特的同类跟她一样傲慢。
她们不会听Vivian说什么，只是对眼前获得自己文明技术的人类感到好奇。
“你，是，什么？”
那声音的主人一边开口，一边轻而易举地压碎了Vivian展开的海利安力场。
看来如果不能给出一个令她满意的回答，杰克和Vivian将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会被轻松地捏死。
杰克突然想到，阿德米妮斯特说过，她们是意识体，不受时间的限制，无所不在。
怪不得眼前的虚影说话没有时态的区分。
那么阿德米妮斯特现在也在这里喽。
满足那些恶趣味的外星人好奇心实乃下下策，毕竟那些意识体实在不能理解生命的珍贵。
多半在得到回答，好奇心被满足之后，就会顺手把他们捏死。
杰克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大喊道：
“阿德米妮斯特！”“阿德米妮斯特。”
Vivian也同时启动了发声器，她跟杰克的想法一样。
眼前的景物没什么变化。
但杰克的身旁突然走出了一位白衣女子。
只看身影和面容，大家恐怕都会认成是Vivian。
但他们俩知道，这就是阿德米妮斯特。
全知全能、无处不在还充满恶趣味的管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