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气氛其实很诡异。
因为与杰克他们这边的紧张不同，那几个索降下来的士兵根本就是某种冷血机器，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其实领头的那个家伙。
透过他的面具，杰克可以看见一双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名为“目标”的标记投影在上面了而已。
那个看上去像是军官的家伙伸出了手，他的部下立刻走上前去，从杰克的怀里搜出了数据存储器。
那个小小的立方体被递到了那个军官手里。
接着，那个军官摆了摆手，众人立刻会意举枪瞄准。
显然他们不需要俘虏，所以用的是这种处决式的射击。
正在此时，周围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两个士兵抬起头，看向那些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契尔连科破门而入，他直接奔跑着把门撞开了。
这些士兵显然没有料到还有这样的战斗方式，在第一时间并没有开枪射击。
契尔连科撞开大门后，利用惯性残余的速度迅速冲到了一个掩体附近。
士兵毕竟是训练有素，很快就锁定了目标，一边压制射击一边寻找掩体。
但此时，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处还躲藏着一个卡尔科。
在士兵们交替掩护射击压迫契尔连科生存空间的时候，卡尔科看准机会打了一个短点射。
这是个还算可以的战术，先用大动静吸引注意力，再利用对方的信息劣势突然偷袭。
但是杰克知道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因为他们手里是那些警卫拿的武器。
那东西发射的是九毫米手枪弹，本质上是加装卡宾枪套件的手枪。
在室内负责安保是够用的，但是对于烈度更高的战斗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这些士兵身披重甲，完全不怕手枪弹的射击。
所以，卡尔科他们俩看似精干的攻击，实际上无异于隔靴搔痒。
杰克心里正在飞快地做着权衡。
其实机会已经来了，由于契尔连科的突然袭击，几个士兵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过去。
除了那个队长。
如果杰克此时突然发难，能先擒住那个队长，就还有些希望。
但是，能不能做到他心里没有底。
这个队长到现在也没有动过手，只是站在那里就很有威慑力。
那个家伙身材有些矮小，算上靴子似乎也不到一米七。
再加上身上一套的护甲，看不出身材，但似乎也并不强壮。
两个士兵的交替射击已经将卡尔科和契尔连科压制住，他们正要投掷会自动锁定敌人的爆炸物来解决问题。
杰克知道自己再不有所行动就晚了。
这一刻他决定相信心中的直觉。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
旁边的士兵察觉到了这个动作，其中一个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了他。
杰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并不是武器，但是那个士兵并不确定那是什么，还是准备开枪射击。
“停下。”
一个足够简短的命令救下了杰克的性命。
开口的是那个队长。
一个清澈又干净的女声，那个让杰克十分熟悉的不带感情的声音。
“拿来。”
这句话是对杰克说的。
那士兵已经放下了枪。
随着这句话，旁边的交火也停止了。
不管是彭尼法斯这边，还是帝国士兵那边，一时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杰克慢慢走了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那个队长。
那是一个香囊。
那上面印着大选帝侯昆泽的家徽。
而显然那还不足以作为让双方诡异停火的识别标志。
杰克的手掌打开，那个队长慢慢取出那个香囊放在手掌心里打量。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硝烟的味道里晕染开。
那个队长，把香囊放回了杰克手里，然后也没有退开，抬起双手放到脸侧。
她取下了自己的头盔和面具，里面有一张白净可爱但面无表情的脸蛋。
那头黑色的长发束起系紧藏在了头盔。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大选帝侯手下的“判官”，何常。
一旁的里奇大吃一惊，他压根没看出那是一位女性。
其他人虽然也见过这位来自过去的盖世太保，但是也同样惊讶。
【何常不是应该在昏迷之中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里奇的困惑跟他们不同，但是看见大家都没有要打要杀的了。
于是，他试图发挥一下自己身为流放者乐观主义精神，开口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既然如此，误会也已经解除了吧，我们是一边的。”
在里奇看来，这个大概率是大选帝侯昆泽随身之物的东西，怎么也大过一个小队长有的职权。
里奇才刚往前走了一步，一颗子弹就打在了他的脚前。
里奇被吓了一跳，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枪是何常打的，她手上的手枪枪口处，还冒着几乎看不见的发射药残烟。
里奇根本就没看清那个女人举枪的动作。
似乎那就是在一个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但是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靠近一步，另外一颗子弹就要在他的脑袋上开个洞了。
何常的眼睛都没有看向里奇那边，只是面朝着杰克，用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随身带着的香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因为这是你给我的。”
杰克如实回答。
里奇心里的震惊更甚。
本以为那东西是大选帝侯本人的，却没想到却属于眼前这个女人。
但是她和杰克之间，好像互相认识又好像完全陌生。
要是他们真不认识，在这种时候开这种玩笑不是自寻死路吗？
里奇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如此明显的谎言……”
何常话说到一半，与杰克对上了眼神。
她看见了杰克眼中的自己。
那个影子似乎与她自己认知里的“判官”何常有些不重叠。
她有些愣住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就像一颗冰冷的星球上突然有一座火山在喷发。
她竭力压制这种感觉，却发现自己很难做到。
这对她来讲倒算是一种新奇的经历，毕竟她从无多余的情绪。
她比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战士还要无惧无畏，甚至到了一种麻木的程度。
而这一次她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她开口问道：
“我于你，为何物？”
这个问题让杰克也有些发愣。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生活就变成了一种疲于奔命。
不管成功与否，他总有下一个目标要完成。
在这段旅程里，他救过何常的命，何常也救过他的。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的未来缠绕在一起。
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他们谁都不敢奢望更多。
只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他们的相遇充满了戏剧性。
是一个个难以言说的巧合让他们的平行线相交。
现在，这个判官问了杰克一个问题：
【何常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杰克思索了一阵，一段一段的回忆在他的脑海里涌现，现在他要给这些回忆一个总结。
“命运。”
杰克的声音不大，仿佛只是用最平淡的语气回答最日常的问题一样。
在杰克说出这句话后，时间好像又重新开始流动了。
这句最俗套的解释，只有在真正经历了这一切的人耳朵里，才能算是一个认真的回答。
在里奇听来，杰克这家伙也许是疯了。
对着这个拿着枪、还刚刚对着他开了枪的疯女人深情款款地表白，说什么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这个回答让问这个问题的何常本人都没有想到。
“我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什么命运。”
这是大选帝侯昆泽说过的话。
看来她受昆泽影响颇深。
甚至何常本人的名字都来自于一个“命运无常”的意味。
何常没有收起手枪，反而是检查了一下枪膛内的子弹。
“但似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了。”
何常话锋一转，如此说道。
“就当是命运指引了你，来到这里，偷窃属于帝国的情报。”
何常把那个储存着信息的立方体托在手心，然后就像是没拿稳一样掉在了地上。
这种新技术打造的超密储存介质有一定的抗冲击能力，不过一直这样摔也是不行的。
正当杰克伸手想去拿的时候，何常一枪打碎了它。
“但是我更想知道，这无常的命运还会领着你们前往何处。”
何常走进一步，凑在杰克的脸旁边这样说道。
接着，何常打了个手势让她的士兵集合。
“K，这里是判官，地下没有发现，数据已经全部销毁。”
她按下听话按钮，对着另一边说道。
“明白，正在撤离。”
他们似乎是要走了，而且是就这么走了，饶了众人的命。
“希望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那时，大选帝侯大人可能想再听听你的解释。”
说完，何常戴上面具和头盔，整理锁扣。
上方又发射了一个绳索下来，何常和她的士兵们先后在上面扣上锁扣，转眼间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