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这些收割生命的死神离开的瞬间，众人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突然少了很多。
契尔连科和卡尔科先后从掩体后面走了出来。
卡尔科顺手捡起了地上的子弹壳。
军规的步枪弹，但是没有看见弹头之前不好判断具体的种类。
但是那子弹能打穿厚度超过十五毫米的钢板，卡尔科藏身的地方被打了好几个洞。
那个时候，卡尔科就知道这帮家伙来头不小。
而离得更近的里奇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这家伙可不是那种没挨过枪子的软蛋，但是那个出枪速度，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可比真的被打中还要恐怖。
仿佛自己的性命就在她手里，只要轻轻一捏就碎了。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判官。
他万分后悔，他就不该掺和这档子事，甚至还想与虎谋皮，派了人去探大选帝侯的底。
彭尼法斯也走了过来，他走向了那个被一枪打碎的数据硬盘。
介质层被完全打碎了，看起来已经是一堆垃圾了。
但是这东西要完全碎到无法解析是不可能的，但是信息密度会低到令人发指。
这东西可以读取，就像没燃烧完全的纸张也可以用特殊的手段拼起来一样。
但是里面的内容还剩下多少，可信度又有多高，则完全是看天意了。
爆炸声再次从头顶传来。
杰克把香囊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迅速整理好了情绪。
虽然那个判官留了他们的命，但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脱险。
按照大选帝侯昆泽的计划，整座十日宫都要被永远埋在地下。
所以他们眼前的机库就是唯一的逃生机会了。
这个位于地下的机库似乎是殖民战争时期的建筑了，大量的混凝土支撑结构能撑到今天，还算是坚实耐用。
这下面只有一架飞机。
那是一架盖着巨大防水布的小型运输机，谁都叫不出具体的型号。
但是这架飞机应该还是有定期地在保养，油料之类的存放也很周全。
毕竟这就是某个阿斯莫拉的大人物逃命用的。
这样的先见之明虽然没能救他本人一命，却给了杰克他们一个逃生的机会。
众人合力掀开防水布，用一边的梯子登上了运输机。
机库的前方是一条弹射轨道。
彭尼法斯和杰克坐进了驾驶舱，卡尔科负责操控机上的其他电子设备，而契尔连科则在后舱看着里奇。
他们用机载APU滑行至轨道前。
自动对接程序打开了，他们听见不时响起的摩擦声和吱吱声。
毕竟他们没有地勤人员服务，撞到一点东西也在所难免。
弹射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卡尔科成功连上了系统，一边在机内进行弹射操作。
彭尼法斯做了皮特伯恩的亲卫后，也学习了这些特殊技能。
他大概知道飞机应该如何操作，认识燃油泵、节流阀和无线电仪表之类的设备。
但是技术肯定说不上好。
而杰克身为曾经的工程师，在卫星上驻扎，对运载人员的火箭和飞机多少有些熟悉。
“你们确定你们会开吗？”
后舱里突然响起里奇的声音。
随后这声音便哑了火，显然是被契尔连科按回去了。
杰克和彭尼法斯不禁感觉到好笑，也算是缓解了一点紧张的气氛。
“这轨道修建在地下，大概是滑跃式的。”
也就是说，这轨道应该是向上弯曲的，他们被弹射的时候的感觉应该跟坐过山车差不多。
杰克深吸一口气，跟彭尼法斯对视了一眼。
在隆隆的爆炸声中，他们推下了节流阀。
里奇听见窗外引擎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但是他也知道没有其他选择了。
只希望这两个家伙不止胆子大，驾驶技术也能稍微靠谱一点。
他们省略了很多检查，毕竟查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办法维修。
卡尔科启动弹射程序，电磁弹射轨道葱蓄电池里取电，完成一次性的弹射。
里奇默念着流放者的祷告文，比此前的任何一天都念得认真。
弹射装置一启动，瞬间的过载就已经超过了10G。
只有这样的加速度，才能让一架小型运输机从地下机库滑跃起飞。
五人都瞬间被压到了座位上，在这样的时刻，没有经受过抗荷训练的人是做不了任何动作的。
他们只能感觉到大脑在充血，杰克四人尚且还能做一点抗荷动作，里奇就完全是瘫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了。
不过，在这种负荷下，区别也不是很大，坐在驾驶舱的三人眼前已经逐渐变黑。
标识距离的记号灯在飞速后退。
在他们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点点亮光。
杰克的耳边仿佛响起了某种遥远的歌谣，但始终听不分明。
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呼唤着他醒来。
他们的现在的情势危险无比，因为这架飞机上本该坐着一个训练有素的飞行员。
自动程序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在这种秘密建造的地下建筑。
滑轨的角度设计得太大，飞机在跃出滑轨的瞬间因为迎角过大而快速失速。
他们显然不能够承受那样的失误的代价。
推力不足的飞机如果高度很低的情况下失速，那几乎是无可挽回的。
而自动驾驶系统并没有权限替飞行员提前调整迎角。
唯一的解法其实很简单，坐在驾驶席上的杰克在跃出时只要轻轻推杆，机头就会下压。
这样飞控就会自动改平。
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救下这一飞机的人，但是这其中最难的部分，是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
在半梦半醒之间，杰克看见的那个模糊人影就站在他的面前。
即便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那个人影依然处于一团迷雾之中。
他听见那个人影开口说话：
“握住我的手。”
尽管那声音十足虚无缥缈，甚至连男女老幼都辨别不出来，但杰克还是下意识地照办了。
他感觉到那只手像细沙一样，只是握住就可能从指尖流掉。
但是那个声音还在催促他：
“握住我的手，不要放开。”
杰克只好继续。
他这次，切实地握住了某样东西。
紧接着，他感觉一只小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一个比羽毛的羽枝还要轻柔的声音在杰克耳边说道：
“相信我。”
接着杰克感觉一股力道施加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无从抗拒，所以感觉到了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那个声音还在杰克耳边回响。
杰克的心脏平静而又沉重地跳动着。
在这样的有限的意识世界里，他的一切都不由自主，他的思想也是在框架里流动的。
而对应着的现实则戏剧性的相反，只有他自己可以控制肌肉的伸展和收缩。
只有他自己可以救得了所有人。
杰克的思绪奔涌向前，最后他还是用一种直觉的方式做出了选择。
【好吧，我相信你。】
杰克的右手扶在了操纵杆上，在飞机跃出的一瞬间，轻轻推杆。
机头用一个完美的偏转速率改平，他们成功在离地面不到两百米的极低空保持了平飞。
过载的G力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是血液还需要一会才会泵回大脑。
自动驾驶系统自动保持着这个高度飞了大约半分钟，好在这架飞机有相控阵雷达和地形回避功能，他们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彭尼法斯在意识恢复后赶紧喘了一口气，他发现飞机正在平飞，而冒着黑烟的十日宫已经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了。
“这自动驾驶还真是厉害啊，没把我们直接砸在地上。”
彭尼法斯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觉得不是这样。”
卡尔科也恢复了意识，他打开了飞机的系统日志。
他发现在三十多秒之前，飞机才改平，原因是飞行员输入了下压机头的指令。
那个输入时机虽然允许些许的误差，但是实际上是很敏感的。
而日志里显示，那个改平的时机就像计算机一样精确。
在机身完全脱离发射轨道后，那个推杆指令就立即输入了。
“是你做的，你救了我们？”
卡尔科和彭尼法斯看向杰克。
因为他们从日志里还看见了失速警报，就在推杆之后的一瞬间。
再晚一点点输入指令，这飞机可能都救不回来了。
但是如果太早推杆，又很容易因为高度不足撞到东西。
“我，我不知道。”
杰克也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在了操纵杆上。
“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她让我相信她。”
这样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解释让人感到很是疑惑。
但是终日跟尖塔、外星人还有帝国势力打交道的他们，总算还是接受这个说法。
“那也许，真的是命运的指引了。”
彭尼法斯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在这样低的高度飞行，很好地利用的地面杂波躲过帝国军的雷达。
飞出城市地区后，他们稍稍拉升高度后笨拙且缓慢地转向。
杰克和彭尼法斯都不是专业飞行员，飞行技术仅限于认识仪器，只用这样的方式保证稳妥。
好在在他们的目的地附近，可以降落的地方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