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科趁着飞行间隙弄来了周围的地图。
这里地势空旷没有遮挡，比较适合飞机降落。
而且这架小型运输机重量不大，还有自动程序辅助，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最后选定了一条已经废弃的公路。
这次的降落跌跌撞撞，杰克整个人都快感觉不到自己握着操纵杆的手了。
不过好在当惯性速度计的示数逐渐减到零的时候，飞机的起落架还没有折断。
飞机在高速公路上歪斜地停稳了。
彭尼法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放下液压刹车。
卡尔科也帮忙检查了一下机上电路，确保他们不会被追踪。
这么大一架飞机从城市上空低空飞过不可能完全骗过人的眼睛。
但是只要不被确定具体位置，还是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的。
这条高速公路是殖民时代的基础设施，但是随着周围的自动化农场逐渐废弃，这一带的运输需求已经降到了零点。
这些公路在可预见的未来里都不会有车在上面跑，城市里浮空车也并不需要这样的公路。
风和沙不会帮忙维护，他们只会让养路费变成一个让人避而不谈的天价。
不过这对于杰克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这座临时机场还算是比较隐蔽。
“我的妈呀，你们弄了一架飞机回来？”
他们驻扎的农场离这里有一公里远，梅南德斯跑了出来，刚好看见众人从飞机上下来。
“虽然不是一架歼击机，不过也还行吧。”
梅南德斯冲了过来，打量着这架小型运输机。
“戴姆勒74型多功能，老式的小型喷气机，速度和盘旋性能应该比那些笨重的飞机要好一些。”
他还一眼认出这种众人都没见过的老飞机。
里奇是最后一个下飞机的。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死里逃生固然令人高兴，但是以他的立场来讲，不过是先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大概能认出这里是废弃的新自由区，有些帮派会来这里拆零件去卖，不过因为利润太薄，近些年也少了。
他心中暗自惊奇，因为这里是不毛之地，没水没电也没有信号，没有人能在这里扎根。
而且这个眼前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竟然在对这架飞机指指点点。
在卡特尔区，在他的印象里，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不过是些刚加入帮派只会惹是生非的家伙。
但是里奇只是沉默地低着头，不在自己的地盘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杰克拜托梅南德斯用APU动力把飞机开到隐蔽处。
“那我把它停在那边的大棚下面。”
杰克拍了拍梅南德斯的肩膀就朝农场那边看去。
几个近卫士兵跟着皮特伯恩也走了过来。
尽管里奇并不认识各种帝国士兵的制式装备，但是他并不眼拙。
那些士兵纪律性很强，装备看起来也很精良，定然不是什么好想与的角色。
而那些士兵中间，还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个男人同样气质不凡，只不过阿斯莫拉的尘土让他稍微呛到了几口。
杰克对着皮特伯恩教授耳语了几句，大致说明了情况，其中当然没有漏掉对里奇身份的介绍。
杰克没有借着这些近卫士兵狐假虎威，他等着皮特伯恩的决定。
一位有点小聪明的流放者，跟曾经的彭尼法斯有些类似。
时光荏苒，往日重现。
他们来到阿斯莫拉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对过去的重现。
那个时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也什么都还没有改变。
里奇知道眼前这位皮特伯恩才是那个真正的大人物，不过他身为流放者，对方越是地位尊贵，他就越是态度嚣张。
卑躬屈膝是换不来命运的垂青的，对于他们这些被抛弃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彭尼法斯也走了过来，站在了不远处。
皮特伯恩还没有开口，里奇就先说话了。
“所以，你们这些大人物到底想干什么？”
“相互撕咬，比谁先找到致命的动脉吗？”
这样没有礼貌的话语让近卫士兵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们也许在想，边境上的人就是这样的野蛮、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家伙。
但是皮特伯恩阅人无数，知道这些家伙的嚣张其实是批在谨慎外面的外衣。
“你也不用这样试探我们。”
“我的朋友利用了你，这是事实。”
“但是我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里奇闻言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他看着面前的众人摊了摊手。
契尔连科也走了过来。
这个刚才在飞机上还一直警惕地防着自己的大个子，此时也没有什么表示。
“我算看出来了，你们真不一般。”
“有帝国士兵、皇帝之眼，还有野路子来的。”
“你们敢跟大选帝侯作对，我是很难想象其中的凶险。”
里奇没有继续追问他们的来历，只是这样说道。
“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条时间线。”
皮特伯恩教授慢慢开口说道。
里奇有些惊讶，既是因为这超出自然规律划定的常识，还是对皮特伯恩主动说起这些感到疑惑。
“未来的阿斯莫拉被炸掉了，在帝国的秘密实验里。”
“那是一个巨大的悲剧，无数无辜的人都被卷入其中。”
皮特伯恩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这个令人惊诧的现实。
杰克和彭尼法斯等人也沉默地致哀。
他们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为皮特伯恩的话做证。
里奇的情绪也明显低了下去。
“那种事情，只有你们这些大人物才能有所作为了。”
他像是逃避一般地说了一句。
而皮特伯恩直白地击碎了他的幻想。
“恰恰相反。”
“这就是那些大人物们一手导致的。”
“他们住的是宫殿，这整颗星球对他们来说也不能算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就已经坐上火箭离开了。”
“说到底这是你们的星球，除了你们就没有别人在乎了。”
皮特伯恩说的没错。
里奇叹了口气，说不出话了。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他们是流放者，是罪犯，而其他的他们能接触到的也就是一些勉强过活的穷人。
他们生在这颗星球上，就没有办法选择。
他们以为自己没办法改变什么，就像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一样。
但是这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的星球。
帝国的殖民者不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彭尼法斯打破了沉默。
他对里奇说道：
“你可以离开了。”
他把某样东西放在了里奇手里。
“按照约定，你带我们进去了十日宫，这是剩下的报酬。”
彭尼法斯给了里奇一串密码，那就是他们约定好的加密货币。
里奇接过，但是没有转身就走。
“你这家伙，也是阿斯莫拉人对吧。”
里奇对彭尼法斯说道。
“这里的沙子有一种我闻惯了的腥臭味，我一见到你就从你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是的。”
彭尼法斯不避讳他的出身。
“流放者成了大人物，我们做梦都在想这种事情，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高兴。”
彭尼法斯叹息着应了一声。
“因为那样的事情本来就不美好。”
“我，和我的兄弟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们终究也只是一群流放者。”
“为什么？明明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却偏偏要趟这趟浑水。”
“是啊，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又站在这片土地上了吧。】
彭尼法斯本想这样说，但最后还是没有。
因为这句话听到里奇耳朵里倒像是一种讽刺。
明明这是你们的星球。
里奇没有回这话，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什么。
“我一心想要做一个大人物。”
“至少能从他们手里分一杯羹。”
“可是为什么，现在我的手却发抖了呢？”
“我看明白了这件事情。”
“阿斯莫拉有一件重要的武器。”
“这里的权贵们偷偷摸摸地想来参合一脚。”
“但是大选帝侯的利刃不容他人染指。”
“那些杀手就会让这些事情变成永埋地下的秘密。”
“可是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过问阿斯莫拉人的意见。”
“他们想来就来，想杀就杀。”
“即便我们的星球被送上了绞刑架，我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事事称阿门，到头一场空，反而厄运缠身。”
彭尼法斯瞳孔有些放大。
因为里奇说的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
“……”
“我想打个电话。”
“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
彭尼法斯与皮特伯恩教授对视了一眼。
皮特伯恩点了点头，彭尼法斯就让人搬来通讯器。
这东西已经接入远处的通讯塔，理论上可以联系到周围几百公里内的通信设备。
里奇的帮派自然有自己的频段可以搜索。
这种非定向的通讯手段难以追踪，流放者青睐有加。
“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战争。”
“原住民、流放者还有从平民里被征召的士兵，才是真正在乎这颗星球的人。”
“我们不能就这样失去这颗星球。”
里奇在无线电频段里向自己的手下传递了这则消息。
而不久之后，整个卡特尔区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