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空车上，奇三大尉给杰克讲了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之前，甚至在大选帝侯统治的时代。
新卡戎星区就是帝国的工业心脏。
帝国把重工业集中到了这片富矿的土地上。
星球都被掏空用作了工厂。
而这片只有应急照明灯的黑色星球，在某一天迎来了一个新的领主。
那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关于一片被遗忘的土地，和一个失意的将军。
那一年，53岁的伊万洛夫海军大将从帝国海军司令部请辞。
他请求回到他的故乡担任地方长官。
那一年，伊万洛夫就像他脚下的那片土地一样被遗忘了。
他在帝国的舰队里浴血奋战了三十载，没想到却又回到了这个贫瘠的土地。
然而他的这次回归是带着更深的目的来的。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战舰。
而且这里毕竟是他的故乡，他的家族本身就是当地的权贵。
新塞瓦斯托波尔更是他们经营数十年的坚固堡垒。
从他执政开始的十年时间里，他先后以各种原因向海军司令部申请扩大防卫军规模。
如果军部的人看在过往的面子勉强同意的话，他就虚报数目，把几艘船的船员集中到一艘船上。
如果军部没有同意扩军计划，那他就悄悄行动或者先斩后奏。
因为帝国的防务逐渐吃紧，他们的目光移到了边境。
所以即便有所怀疑，他们也没有彻底跟伊万洛夫大将翻脸。
所以终有一天，他们就知道什么叫做养虎为患。
在边境战争快要到达高潮的时候，伊万洛夫大将突然宣布独立。
他建立了新卡戎共和国，还亮出自己麾下的十几只轨道舰队，和上万艘各型战舰。
如此强大的常规军力竟然在帝国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
但是考虑到新卡戎共和国的建国主张，本质上避开了帝国的根本利益。
比如新卡戎的造船厂，仍然会按原计划给帝国舰队交付战舰。
再比如划定新卡戎星区为自由贸易区。
这种退避三舍的做法实际上是一种对帝国高层权力的让步。
于是，权衡之下，帝国海军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中出兵征伐这个“叛徒”，反而还把待为座上宾。
在新卡戎独立建国后的第二年，伊万洛夫大将就宣布退居二线。
他的后继者是新卡戎的议会政府。
而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这个故事很长，奇三大尉还没有讲完的时候，浮空车就已经要降落了。
“剩下的故事，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了。”
奇三大尉打开浮空车的车门。
杰克惊讶地发现，眼前竟然是那座不可接近的巨大堡垒。
新塞瓦斯托波尔。
浮空车在要塞的专用停机坪上降落。
一眼望去，是看不到边的要塞设施。
有巨大的雷达塔、导弹发射竖井、钢铁穹顶……
可以说，在杰克见过的地表人造建筑里，只有尖塔和皇宫能和眼前的要塞相提并论。
但是这座要塞远比前两者压抑得多。
在一座钢铁的城市里，原来连喘气都会变得困难且沉重。
杰克甚至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人就是在这样的钢铁堡垒里。
但是，奇三大尉路上讲的那半个故事，似乎已经给了他答案。
这个停机坪旁边无人看守，也没有岗哨在周围。
这恐怕也是故意安排的。
奇三大尉跳下浮空车，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
明视中尉跟在杰克身后。
他们走进一座建筑里。
那估计是一个监控室，一个小区域的安保中心。
这里的设备都还在工作，但是没有一个人值班。
奇三大尉走到一个隔间里，站在衣柜前对杰克说道：
“里面有一套衣服，请你换上。”
杰克走了过去，打开柜子，里面果然有一套军官的常服。
奇三大尉走出了隔间，留下一句话。
“请快一点，你只有三分钟。”
杰克没有犹豫，立刻动手换衣服。
他动作没有拖延，再次穿上这件制服，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换完衣服之后没有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奇三大尉打量了他两眼，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奇三大尉和明视中尉也已经换回了军常服。
于是他们离开了这里，继续前进。
杰克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那辆没有标识的浮空车已经离开。
而那些换班的安保人员也好像接到了命令一样，返回了自己的岗位。
而杰克他们一行则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一行人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检查，让杰克忍不住感叹这里戒备之森严。
但是最让他惊讶的，还是他们过身份验证的时候。
在几处大门的岗哨上，如需通过则要进行生物信息验证。
杰克是个“死人”，不可能会过得去这种验证。
但当他转头看向奇三大尉面露问询的时候，奇三大尉却好像没看见一样径直往前走。
杰克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可见的激光扫过他的身体，他把眼睛凑近扫描仪，
“杰克·法罗伊少尉，已收到访问许可。”
杰克面色如常，戴上了自己的军帽。
他一路上的震惊已经不少了，但是这一次他仍然感觉到了不小的惊讶。
他真感觉到了这帮人是认真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甚至把“死人”都复活了。
捷克在被流放之前，属于帝国军队战斗序列。
看来新卡戎共和国的军队跟帝国还用着同一套系统。
走过那道大门，他们坐上了轨道列车。
这堡垒实在太大了，就连舰队联合司令部都设在这里，不坐列车是不行的。
这班列车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在专用的轨道上行驶，直达中心，没有停战。
列车的外侧指示灯光影交错，让杰克恍惚之间想到盖里米德上的往事。
那列车开进的方向，不知道会把人带往何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杰克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守卫森严的站台。
这里全都是警卫在站岗。
这座堡垒不但是外面看起来吓人，里头的安保人员也是多得数不清。
但是奇怪的是，那些警卫竟然在列车开门的瞬间整齐划一地转过身去，冲着墙。
这些全副武装的警卫没有对三人进行必要的安全检查，甚至都像是故意不看他们一样。
杰克心中已经有数，不用别人提醒就自己迈开脚步想前面走去。
一路上的警卫大多都是如此。
听到脚步声就转头冲着墙，脚步声走远就再转身回来。
一条路无声地在他们面前显现，甚至不用奇三大尉开口提示了。
这些警卫都是伊万洛夫大将个人的卫队。
在他们守备的道路尽头，就是那位孤独的老者。
杰克一路走过去，看见了需要身份验证的电梯，当然，那对奇三大尉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见他掏出一张卡片，轻易地就解锁了权限。
杰克还看见了楼内假设的机枪阵地。
看来那个老家伙实在没有什么安全感。
在一间气派的办公室大门前，奇三大尉和明视中尉都停下了脚步。
“警戒条例规定，非应召不得入内。”
“我们就此折返，而你也没来过这里。”
“我们有你的联系方式，随后就会再次跟你联系。”
他们留下这这些话就径直离开了。
而杰克也没有犹豫，直接推开了大门。
这房间十分宽敞豪华，甚至杰克觉得还要超过皇帝的宫殿。
在上首座的位子上，坐着一个老头。
他抽着他的高级香烟看着走进来的杰克。
杰克心神已定，直接迈步走到那老头跟前。
“伊万洛夫海军大将。”
眼前人头发和胡子都花白了，杰克在言语上给了尊重，但是没有敬礼。
伊万洛夫抬手示意他坐下，显然也不以为忤。
杰克没有客气，直接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坐下了。
“杰克·法罗伊，你知道我找你来是干嘛的吗？”
伊万洛夫问道。
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脸上已经全是皱纹了。
这在像他这样的高位者身上并不多见。
尊优处贵似乎不足以消除他的烦恼。
“有人告诉我，故事的下半部分可以在你这里听到。”
杰克这样回答他。
那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接着慢慢说道：
“那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见识过我的国度了吗？”
“见过。”
“工厂、战舰，到处都是军人和军队。”
“依你之见，我们将在未来的冲突中走向何处。”
面对这个复杂的问题，杰克思索了两秒钟就给出了回答。
“新卡戎会向帝国投降，毫无疑问。”
老头把自己手上的烟头按灭，接着问道：
“理由？”
“因为维持庞大的军队会成为一种越来越重的负担。”
“你们的舰队战斗力很强，但是需要军费军饷也很多。”
“兵员比例也很高，这相当于把钱发给了穷人，挤压了你们的利益空间。”
“而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建国之时，就没跟帝国划清界限。”
“之后的种种矛盾，也不过是麻木之中的阵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