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里都对战争这件事情有过自己的猜测。
但是没有见识过战争的人对战争的理解往往有些偏差。
阿斯莫拉的大多数人都服过兵役，他们被征召加入边境警察部队。
他们中的有些人也许觉得，只有拿起枪的士兵们相互射击才叫战争。
对于这个看法，邪恶的法西斯思想始终强调“战争中没有平民”。
这句话本身是一种诡辩，但是与之相似的另一个观点却无法否认。
真正的战争关系到每一个人，任何想从战争中逃离的想法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即便你不是火线上的士兵，仍然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而此时此刻，正在收看这些广播的人，对应着的就是观星者的角色。
一群在战争的阴霾里团结起来的普通人。
所以这样的影像对那些人都是一种冲击。
在地下网络的私人网站里，越来越多的用户开始在里面发言。
帖子流的密度甚至超过了十几分钟前，杰克他们公布尖塔发射计划的时刻。
开始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抱有疑问。
那些所谓的观星者根本不为大众所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战斗了多久。
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又是用什么理由坚持到现在的。
那些视频上传到网络上之后，网军第一时间就进行搜索和删除。
但是正如之前一样，地下论坛的网虫用更快的速度完成了下载。
而且他们出于某种目的，正在不间断地重新上传。
地下网络属于非法，帝国对此毫不容忍，一旦暴露就会被摧毁。
所以网站的运营者们都必须保持低调，不能大规模接入运营商网络，而是自己搭建服务器。
他们不顾宝贵的带宽资源拼命上传这些重复的内容，完全不像平时省吃俭用的风格。
当他们上传效率超过帝国网军的打击效率时，那些视频片段就在各种主流网络上疯狂传播了。
这多多少少也反映出了底层民众心里的怨气和怒火。
明眼人都不难看出，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在带领着网虫跟帝国网军对抗。
而这个“人”显然就是Fragile。
在这星球表面所有的网络都炸开了锅之后，Fragile又提了一个问题。
“当战争来临的时候，你们做何选择？”
从视频片段里来看，近卫小队造成了大部分的伤亡。
但是这其中真正的胜负手却是观星者。
当士兵们准备全力进攻的近卫小队所在的通讯塔时，在一旁的观星者是恼人的挚肘。
上尉最开始就准备投入全部的突击部队，但是每次他们打到一半，观星者们就开始用他们那连武器都算不上的发烟弹进行干扰。
呛人的化学烟雾不但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而且还对射击和射击形成了不小的干扰。
更别提后方的迫击炮阵地也是观星者们突袭端掉的。
那些家伙明明只有冷兵器和不合格的爆炸物，甚至人数也只有二十多个。
如果没有这些英勇抵抗的观星者，区区三个人的近卫小队，早就被上尉零敲碎打的攻击消耗掉了。
借助这些像模像样的分析帖，舆论场里不发声的人们也大概看懂了那些视频真正要传达的东西。
而受到启发的集体，又是最善于思考和总结的。
很快主题为“战争的普通人”的帖子开始流传起来。
那是一本教普通人如何作战的书。
【普通人和士兵最大的区别，在于行动模式。】
【士兵们接受到命令时，必须坚守或者推进战线；而我们普通人则不应该受制于战线，或者说我们自己就是战线。】
【我们的首要目的是要在战争中生存下去。】
【为此我们必须学习的技能，不是直接的战斗，而医疗和侦查。】
【我们必须了解各种伤口的成因和影响，各类常见的传染病和心理疾病。】
【熟练使用简易医疗器具处理伤口和感染，熟悉药品的用法用量，学习如何在受伤时保持镇静以谋取生路。】
【我们还必须知道如何发现和避开战区，通过对枪炮声、爆炸声、喊叫声进行识别，对轮廓剪影的进行判断和测距。】
【知道如何伏低姿态、选择位置，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侦查到军队的动向。】
【懂得识别军队规模，学习通过各种杂物伪造行军痕迹。】
【学习高效的军语，识别和筛选信息并安全地向义军传递。】
【学习如何战区与他人沟通，食品、药品的配额和优先级。】
文档的内容经过多次格式泛用性改造，确保任何人的任何设备都能够保存和阅览。
而在文章的落款处，写着一个小小的词，“萌芽”。
这份文档出自克罗耶之手，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结晶，是曾经萌芽的生存之道，是康米党也赞许吸收的精华。
其威力远超所谓的炸弹，它没有直接消灭帝国的有生力量，却把普通的民众“武装”了起来。
全文没有一个字提到武器的使用，而是教授了如何避开战斗保住性命的技巧。
一旦其发挥作用，帝国军队在民众之中征兵的能力将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削弱。
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不再是待宰的羔羊，他们会跑、会躲，也懂得自己生存。
即便他们被抓进了军队，只要看不住就会开小差，甚至还会反投义军。
而重要的是，那是一颗希望的种子。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反抗的斗争才能一直持续下去。
芙拉吉尔现身于演播室之中，她控制了灯光照明系统，随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闪动。
“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
“你们害怕失败而非死亡本身。”
“可是我已经失败了无数次，而你们却还不到这个数字的亿分之一。”
芙拉吉尔把自己该说的一切都说完了，从现场的设备中抽身离去。
卡尔科重新掌管了演播室的设备，发现刚才设置的舆情参数已经爆表。
这意味着民众的发声意愿，已经超过了网军的处理能力。
“我们他妈的好像成功了！”
卡尔科兴奋地大喊。
而彭尼法斯总是要比他冷静一点。
“幸好你说的那个芙拉吉尔站在我们这边，还有克罗耶。”
“她们确实帮了我们的大忙。”
卡尔科的兴奋劲还没有消去，又接着说道：
“我们不如趁热打铁，继续广播……”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了地动山摇。
接着就是一前一后两声爆炸的巨响。
无线电频道里响起急迫的呼叫声，是在顶楼飞机上的梅南德斯。
“他们疯了，顶上的信号塔被炸了。”
从梅南德斯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叙述中，众人明白了一件事情。
帝国离死亡或者失败还远得很，而现在正是他们最疯狂的时候。
由于有芙拉吉尔这个超级人工智能在暗中相助，杰克他们又直接占领了电视塔，原本战无不胜的网军竟然落于下风。
他们始终无法用技术手段完全阻止阿斯莫拉的舆论爆发。
事情传到了当地指挥官耳朵里，他一边下令进攻中心电视塔，一边去询问大选帝侯昆泽的意见。
驻守电视塔的莫尔上尉收到了防空部队的提醒，再加上全程收看了广播，大概明白了这伙人的来路。
他不顾自己背上怠战的罪名的风险，并没有下令全力进攻，为杰克他们多争取了几分钟时间。
莫尔上尉出生穷苦人家，因为才能超群被强征入伍。
然而他的父母兄弟皆因贫困潦倒而死，心里难免充满愤恨，而此时就是机会。
而大选帝侯昆泽的手段就要暴虐得多。
她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就问了战术导弹部队的情况。
经过几分钟的准备后，导弹立即发射，目标就是中心电视塔。
杰克他们来到这里并进行广播，到现在不过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
昆泽的果断和心狠手辣让他们此时身处险境。
一枚战术导弹直接命中了电视塔的主体结构，第二枚也随后击中完全破坏了支撑。
这巨大的钢制电视塔和发射天线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破碎坍塌。
周围的信号和网络连接都瞬间消失，几秒钟之后，烟尘扩散遮天蔽日，让人觉得仿佛末日降临。
梅南德斯紧急起飞勉强保住了飞机，但是顶楼已经无法降落了。
他冒险拉升高度以避开碎片和强大气流。
电子战术威胁报警器并没有响起，刚才扫描过他们的防空部队似乎没了动静。
他于是又尝试升高了一些高度，以便于观察下面的情况。
被导弹击中的上层建筑几乎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会有多少生还者。
梅南德斯在电台里不停呼叫，终于在两分钟过后有了回答。
“我们还活着。”
是杰克的声音。
梅南德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们现在在哪里？”
“正在往楼下跑，楼里情况不妙，还在不停地往下塌。”
梅南德斯的心又悬了起来。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在计划里是没有朝楼下撤退的预案的。
因为守备部队应该就在楼下朝上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