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an留存了约千分之一的燃料用于转向。
目前这艘船正以每秒2015千米（大约为光速的千分之七）的速度朝外侧小行星带飞去，但考虑到这个速度，应该说缓缓飘去更为合适。
帝国舰队就在太阳（指该恒星系恒星）的另一侧，他们的超光速飞船大多数都拥有折跃能力，可以轻易追上这个近乎于静止的目标。
所以他们不能过分使用时空折跃来加速。
杰克在头晕目眩中站起来有些吃力。
幸好Vivian及时给了他呕吐袋不然说不定还会滑倒。
“那一小块竟然可以把我们送出这么远？”
Vivian开启了全息投影系统。
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孩出现在杰克面前。
她调出了能源界面。
在半透明的显示屏上，显示了这次折跃的消耗。
两万零四百零八分之一MC。
也就是说刚才那样的折跃还可以进行两万多次！
甚至进行一次常规折跃比多次小折跃的距离更远。
他们可以依靠那个小小的质量立方飞出这个恒星系。
杰克咳了咳，把目光投向别处，开口道。
“你救了我。”
“并没有，这里是太空。”
Vivian这一次没有用标准的AI电子音，而是用了她跟博士说话的本音。
“原来你的声音是这样的。”还蛮好听的。
“提问……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也帮了我。”
“也许我只是在试着迷惑你，你们想的是最优解，而我却可以做出反常的行为，就像是一步弃子，你的算法会如何应对呢？”
“我想的是那电弧场根本伤不了你，我也没有任何其他手段可以控制你，我离开的唯一方式是你带我逃离。”
“如何？像不像是你们AI的思考方式？”
杰克坐在墙角，他已经完全低下了头。
“回复，弃子攻杀也能算是最优解，刚才的情况你可以换取我的信任，抽象到其他情况我的AI也有容错机制，你试图迷惑我，但你换取价值的逻辑依然成立。”
“补充，AI看重概率，而人类一般不会在下意识的思考中精确地计算出概率。”
Vivian走到窗边。
“还有一件事你说的不对，我所看重的收益并不是那个劣化的质量立方。”
“如你所见，尝试了解人类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航行灯进入节能模式。
恒星的射线没有经过大气层的过滤直接照在独行者号的船体上。
其中一些又照进舷窗成了Vivian眼中的万千星光。
“根据我目前的观察，即使是帝国最庞大的超算也没法提供模拟人类社会的算力。”
“我需要一个观察对象，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类。”
Vivian转过头看向杰克。
杰克也抬头看向她。
“在那之后呢？”
“你为谁效力？有什么目的？”
“那是帝国舰队的标志。”
Vivian的移动硬件“白盒”也就是那个正二十面体上刻着帝国舰队“至高”皇帝直属的标志。
而在石棺主体上，博士则以影响稳定性为由拒绝刻上任何标识。
“在一百年前，帝国的反行星武器是什么？”
“氢弹。巨型氢弹。多弹头的氢弹。”
“时至今日，依然还是热核武器，只不过更大更多了点。”
“可是帝国已经不满足于这种低效，射程又短的武器了。”
“他们在研发一种超级武器，在一瞬间就可以摧毁一个星球，他们还计划在母星的恒星系建立一个发射阵地，把数十个那样的武器加在一起的威力可以摧毁恒星。”
“到那时帝国可以把黑暗带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反抗帝国的人都会连带着那颗星球一起被处死。”
“我的名字叫Vivian。”
Vivian向杰克伸出了手。
“我携带火种。”
“我的任务是点亮群星。”
11A从挂架上走了下来。
Vivian的身影与11A重叠。
11A的液压仿生机械臂拉着杰克站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
他对于Vivian为什么要公开如此大量的信息在心里做了无数种考虑。
但是这些考虑不仅没什么意义，还会不断消耗他身体里的糖分，让他变得更加头脑昏沉。
“我明白了。”
“但我不是什么观察对象，你不是要反抗帝国吗？我可以帮你。”
杰克正视Vivian。
“那样会很危险。”
Vivian没有说他帮不上忙，他能做的微乎其微这种话。
“我是一个死人，一个被帝国处死的人，没人比我更适合干这事了不是吗？”
这句话让Vivian思考了很久。
0.34秒之后，Vivian才给出回应。
“好吧。”
杰克慢慢习惯了飞船上的重力。
他开始在船上踱步感受脚下钢板的真实。
“刚才那就是你的长相？”
“我的创造者也就是我的母亲为我设定了这样的虚拟形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漂亮得过分，抱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AI的虚拟形象不是应该……更不像人一点。”
“母亲？这样的称呼对于AI来说难道不奇怪吗？”
“我的记录上没有写明你在帝国军的职位，不过我推测你应该是个战地工程师。”
“是，曾经是。我负责维护钻井的AI。”
“不过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事这项工作了，甚至连这艘船的AI都修不好。”
“不过即使这样，我也清楚一个可以自主思考的AI到底有多可怕。”
“如果你的系统运作正常，你应该知道现在是我们两个和一艘破船，在对抗帝国几千几万颗恒星。”
“是的，在我获得权限之后我调用了四分之三的算力不停地演算计划成功的可能，不出所料，我到现在都没在结果里找到可以成功的方法。”
“所以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杰克站起来打开驾驶舱门。
在漫长的太空航行里还让人来开船无疑是非常浪费人力的事情。
所以一般只有大型舰船有休眠待命的人类驾驶员，像这种微型侦察舰都是无人舰。
幸好舰载AI因为缺少电源已经进入待机状态，只有刚才启动的航行灯。
因为AI有自动发信功能，六十多年前坠毁的舰船如今重回太空，帝国舰队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杰克找到星图面板，输入了些什么，拿到货舱里。
“他们把我发射下去之前，我偷偷地侵入了他们的数据终端弄到了星图解锁模块。”
“这三年来，我虽然没法打开这舱盖，但是星图我已看过千次万次。”
“这里。”
他指着星图上的红色航标。
“每一个小行星带都是法外之地，这里是流放者和罪犯的地盘，我们可以在这里躲过帝国的追捕，我们应该先去那里弄些补给。”
“还有这里。”
星图上还有一个蓝色标记在星图之外。
“这有13.3光年的距离，这破船八百年也到不了那。”
“这些小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只能是被搭载在大船上，而这个目标却出现在他自己的星图上，所以我可以肯定他们肯定有办法在燃料耗尽之前到达那个地方。”
“还有一件事，我们还需要弄明白为什么这船会坠毁，以及你说的那个质量立方是怎么来的。”
杰克收起星图。
“人类实际上并不适合开船，尤其是星舰。”
在宇宙大航海时代，没有一个人类星舰驾驶员可以在不借助AI辅助的情况下面对茫茫星海而不偏航，在超光速飞船出现之前，航行的时间都要以几十年计算。
每一次加速和减速还有调整航向都是在拿宝贵的燃料赌博。
根据星图上的时间和小行星的运动速度可以大致测算出红色标记现在的位置，那区域里有354颗大到可以建立流放者黑市的小行星。
“目标距离约3.01个天文单位，预计抵达时间62.08小时。”
“警告！我们的燃料不足以多进行哪怕一次减速或加速。”
“也就是说我们如果选错了目的地就不得不冒着被帝国舰队追杀的风险使用折跃了。”
货仓里唯一可称得上是操作系统的东西只有刚才从驾驶舱拿出来的星图平板而已。
千分之一的燃料，接近于零的概率……
“你知道人类的第一艘星舰叫什么吗？”
杰克问Vivian。
“GLR至高意志号。现在陈列在帝国母星大图书馆的航空航天博物馆内。”
“不不不，不是它，帝国竟然没有把她写进正史里。”
“也许在帝国的标准里那些东西算不上星舰是吗？”杰克苦笑一声。
“只是在一个大号的航天飞船多加两个推进器，再加了一套生命维持系统而已。”
“那是帝国掌控一切之前人类发射的第一艘星舰，她的名字叫‘lachesism’，希腊语，渴求着灾难，迎接噬人的波涛。”
“我们航向太空，我们就已经选好了那条无法返航的航线。”
“转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