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景冲到了艾拉身边,杰克也能看见,所以这不是幻觉。
但是此刻的艾拉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的手环还亮着,没有在强大的电磁脉冲中报废。
林义景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个手环。
艾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是我的遗言。”
艾拉的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还带着一些鼻音。
“我的名字是艾拉·富兰克林。”
“我引爆了炸弹,炸掉了这座死亡工厂。”
“我看见了无数的尸体,这就是罪证。”
“我也犯过罪,这就是我的赎罪。”
“……”
“接下来是给某人的两句话。”
“所谓‘得道者多助,而失道者寡助’,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得道的人。”
“我的全部研究成果都归你所有,这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帮助。”
到这里录音就播放完毕了,艾拉的手环过了几秒钟便正好没电关机了。
林义景还愣在那里。
艾拉口中的“某人”就是林义景无疑。
可是艾拉到最后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而林义景听完这段录音,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热风不知道第多少次吹在林义景和艾拉的身上。
几乎要把空气都点着的爆炸还在发挥他的余温。
让气流像海浪一样进进退退。
林义景听不清杰克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仿佛一切都已经陷入一片寂静了。
虽然林义景一直称艾拉为老师,但她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因为她在时间舱里度过了大部分人生,有时候她都不像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幼稚的疯子。
她的思想足够复杂,却也足够幼稚。
她的脑子竟然还有恩怨还报这种原始的观念。
过了大约二十几秒钟,林义景整理好情绪。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艾拉的遗容遗表。
艾拉以一种畸形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却用一种美丽的形式死去了。
“我们该走了。”
杰克看到林义景站起身来,开口对他说道。
“不,我仍然是传染源,我应该跟其他人保持距离。”
“你接触的时间还短,只需要冲洗之后就没事了。”
林义景平静地说道。
但是杰克有些奇怪。
“炭疽的发病周期有这么短吗?”
林义景只好退后几步跟杰克解释。
“他们用免疫因子风暴强化了炭疽孢子的致死性。”
“它现在可以欺骗免疫系统,让人自己把自己杀掉。”
“所以发病会非常快,因个人体质不同,有些人可能只需要几分钟。”
此时杰克和林义景看向艾拉。
她的手臂上已经开始出现红斑了。
这就是初期的症状。
但是杰克随后疑惑地说道:
“但是你还没事。”
林义景也有些愣住了。
的确,他还没事。
何常也在此时跑了过来。
她直接说道:
“对方已经停止了攻击,似乎有撤退的意思。”
那一声爆炸让地下都震动了,对方也不可能听不到。
所以,都结束了对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这样希望着。
但是,这毕竟是一场战争啊。
战争的结束从来不是谁可以决定的事情。
突然之间,何常收到了短途通讯。
坚守战线的囚犯在呼叫她。
“对方想跟你谈判。”
“是谁?”
杰克立刻问道。
“从他们的描述来判断,是执行官弗拉基米尔。”
杰克稍稍愣住,随后又站起身来。
他对林义景说道:
“你先待在这里。”
“我去去就回。”
林义景正要阻止他,却被伸出手的何常按住了。
“我看着他,你去吧。”
何常的身手了得,林义景挣脱不得。
杰克向入口处跑去。
林义景只好把沟通的目标转向何常。
“嘿,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还是传染源吧。”
林义景接着跟何常说了一大堆,无非是炭疽的传染性如何如何强,威力如何如何大云云。
但是,何常开口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林义景不再言语。
“福尔图娜让你活下去。”
是啊,福尔图娜留下遗言就是这个意思。
林义景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面除了擦伤还是没有别的痕迹。
……
杰克和弗拉基米尔在两军阵前会面。
这里此时已经死伤无数。
阵线都已经模糊。
但是那声爆炸是天然的停火信号。
所以大家静静地等待着。
弗拉基米尔先开口了。
“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况了。”
“我倒是并不意外,但是闲话少叙,说出你们的诉求吧。”
杰克立刻回答他。
弗拉基米尔脸上没有表情,开口说道:
“我们双方都死伤狼藉,继续打下去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提议暂时停火,静观其变。”
杰克没有立刻回答,弗拉基米尔还以为他是在犹豫。
于是,他开口劝说杰克。
“在这附近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场爆炸,但是还没有人敢在第一时间向这里靠近。”
“我们两边都只有轻步兵,才能僵持这么久。”
“他们一旦把装甲部队送进隧道,我们根本挡不住。”
“他们难道还会攻击你们?”
杰克反问他。
“你以为他们是谁,是帝国军队,还有地方实力派,跟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只要你们能保证停火,我保证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杰克又沉默了两三秒,然后开口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要输了。”
“这是什么意思?”
弗拉基米尔变了脸色。
“因为你们在求饶,对曾经被你们看不起的阶下囚。”
弗拉基米尔脸上的情绪更明显了,但是他仍然没有放弃劝说。
“你不会真以为,你跟这些犯人是站在一边的吧。”
“只要还有一条生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
“而你又有什么理由,带领着他们跟我们决一死战呢?”
“放下武器吧,没必要再死人了。”
杰克反而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
“我之前还不确定,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怀疑了。”
“我们能赢。”
“因为他们守住了。”
“他们顶住了你的执行部队几十分钟的进攻。”
“……”
弗拉基米尔的眼神有些杀意。
他问杰克:
“你给他们什么?这虚无缥缈的自由吗?”
杰克则是慢慢开口说道:
“不,我告诉了他们如何去争取自由。”
“而他们学得很快。”
弗拉基米尔突然举起枪来。
但是他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因为他知道,无数枪口正在对准自己。
枪一响,他们就在战火的中央了。
弗拉基米尔城府极深,他很少因为情绪而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他此刻却偏偏还是愤怒了。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理由。
“争取自由”。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谁是自由的。
他自由吗?那些士兵自由吗?
他们被某种意志驱使着,但是不能自己承认。
否则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弗拉基米尔的枪口对准着杰克,杰克却好像浑然不惧。
他确信自己赢了。
弗拉基米尔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出了这个事实。
有太多人在帮他们了。
他们来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员阻击,丢失了很多装备。
外围还有人在截断支援,让他们得不到人员和装备补充。
好不容易赶到这里,打了半天还久攻不下。
对方甚至还弄到了一枚小当量核弹,把他们进攻的目标都摧毁了。
弗拉基米尔慢慢放下枪。
“我们投降。”
十几米的士兵们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慢慢放下了武器。
弗拉基米尔的执行部队仅剩几十个人。
“我们不知道我们输给了什么,但是我们认输了。”
杰克拿起了他的手枪,慢慢对他说道:
“你输给了‘道’。”
“得道者多助,而失道者寡助。”
弗拉基米尔笑了笑,似乎并不认同。
但是他没有力气去反驳了。
他好不容易夺来的权力,此时却必须扔在地上。
杰克转身离开。
囚犯们一拥而上,把眼前这些士兵的装备扒了个精光。
“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有几句话可没说谎。”
“帝国军队在这里部署了随时可以调动的装甲单位,花些时间就能进隧道了。”
杰克回答他。
“那我也说句实话,我们不知道。”
“这是一个仓促的计划。”
“我们只是一直在拼尽全力。”
弗拉基米尔顿时大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输给了这样一个没有计划的行动。
“我死期将至,不过死前听到这样的笑话也算是一桩乐事了。”
弗拉基米尔转身离开。
杰克也没有阻拦。
那些士兵身上已经没有了武器,他们挨了一顿打就被放走了。
杰克回到入口处,让所有人集结休整。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林义景依然没有病发迹象,所以杰克叫人用高压水枪给他冲洗了一下。
林义景坐在了车辆的后座。
跟杰克坐一起,单独一辆车。由于车辆损失了不少。
很多囚犯原地解散了。
他们尝试着跑向自由去了。
杰克他们则继续前进,想办法跟康米党的接应部队汇合。
周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杰克他们的车队在混乱之中穿行。
他们下一次停下的时候,车队已经只剩下五辆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