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还算清晰的屏幕上，黎万山看见了零散的火光。
如果是在地面上看，那就是一片火海了。
黎万山调整了一下放大倍率，以便更加清晰地看见地面的情况。
他驾驶的战机上搭载了最多能放大十五倍的光学观测装置，在投弹模式下可以通过十字瞄准线来确定目标大小。
尖塔设施里火光冲天，因为屏幕分辨率的关系，黎万山几乎看不清下面的火焰有多少有价值的目标。
但是随着飞机逐渐靠近目标，屏幕里出现的东西也在飞速变化。
在一片混乱之中，他竟然看见了某种有规律的图案。
他再次调整分辨率和变焦，然后他终于确定，那是一个巨大的“X”形。
有人用火在地上画了一个叉叉。
而两道火墙的交汇点正是一座尖塔之前的空地。
……
地面上，几分钟之前。
何常说她有办法给天上的飞机指示空袭目标。
用汽油和其他燃油在地面上画一个20米*20米的叉。
即便在一片火光之中，这样连续的图案也会被人眼识别出来。
而且有些飞行员在进行对地攻击训练的时候，用的就是交叉的十字形标识。
点火用的汽油和灭火器在周边就可以找到。
杰克他们还叫了一些老兵来帮忙。
用两三分钟就扑灭了周围的火焰，然后用汽油画下了这个十字，并且反复加粗。
随后他们就点起了火。
别说是天上的飞机，就连站在高处的帝国士兵都看见那个显眼的图案。
纷纷朝着那边零散地射击。
杰克一边让大家躲避，一边在心里思虑着什么。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办法，即便何常没有想到，他们过一会也会想出来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何常说出了这些呢？
冥冥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心思那么渺小，想要何常变回一个普通人是那么遥不可及。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他们还要确保黎万山他们扔下的炸弹确实地摧毁尖塔。
尖塔一共有五座，不过应该炸倒一座就可以让发射失败了。
至少杰克是这么认为的。
黎万山确认了目标就是尖塔，他大概猜到这是杰克他们在向自己传达信息。
只不过这里的电磁干扰相当严重，通讯频道里全是噪音，黎万山无法用正常手段跟编队里的其他人沟通。
而他携带的两枚多用途对地炸弹可能威力不足。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先投弹后，编队里的其他人能够察觉到这边的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盘旋一圈进入攻击轨道。
在各种雷达告警声中，黎万山稳稳地瞄准目标。
两枚对地炸弹被设置成攻坚模式，一前一后从挂架上弹出。
上面搭载的火控计算器，会根据识别到的地形数据微调炸弹姿态。
黎万山在投弹的最后一刻才取消平飞，这也提升了命中率。
代价是他得做一个大过载的防御机动来躲避地面发射的飞弹。
G力把他拍到了座舱上，语音提示已经报出了“决断高度”。
但是好在他还是成功拉起了飞机，同时追着他的两枚飞弹也因为地面杂波的干扰失去了目标。
在他忙着躲避飞弹的时候，炸弹也已经命中了目标。
何常画下这个叉的位置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整个地基最薄弱的地方。
攻坚模式下，炸弹的延时引信使得两枚炸弹都是在钻入地下之后才爆炸。
爆轰作用绞碎了混凝土支撑结构。
再加上尖塔巨大的自重和一点点的运气，竟然真的黎万山一击得手。
尖塔正在倒塌。
周围的火焰都被涌起的烟尘扑灭。
身在其中的人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
杰克他们迅速逃开，避让到安全的地方。
至于来不及逃离的帝国士兵和抵抗者联合的人，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正当他们看着慢慢倒下的尖塔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何常有了新发现。
她不知道时候捡了一个望远镜，一直端着在看远处。
“他们还在进攻。”
何常冒出这么一句话，杰克于是凑了过来。
何常把望远镜递给了他。
杰克接过之后朝着何常的指示看向远处。
“火光虽然零散，但是火线仍在不断推移，那是进攻阵线。”
何常在杰克的耳边说道。
这个女人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军事素养还在，一些基本的事实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杰克看向远处正在倒塌的尖塔，他很确定，方圆十几公里的人都不可能忽略这边的动静，都不可能看见那尖塔的倒塌。
但是帝国军队还在进攻。
“除非还没有结束。”
杰克自言自语，随后他更加确定地说道：
“发射程序还在继续，帝国军队正在夺回剩下的尖塔。”
杰克此时暗叫不好，守备军如果夺回了剩下的尖塔，那他们画叉叉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我们至少还需要再摧毁一座尖塔。”
杰克话音刚落，一架飞机就被命中了尾翼，失控着砸到了地面上。
在一片烟尘之中，他们没有看清飞行员有没有及时跳伞。
但是他们都看见一道浅浅的光柱。
尖塔就要发射了。
那道光柱开始的时候浅蓝色的，后来逐渐变亮。
在空中看起来一定会更加明显。
再加上刚才的爆炸和倒塌的尖塔。
这下战斗机的飞行员就知道应该攻击的目标是什么了。
是这个即将发射的超级武器。
除了刚刚坠落的那架飞机，还有已经用完对地挂载的黎万山，剩下三架都调整航线，准备攻击尖塔。
最先进入攻击位置的是四号机。
他是有运输机飞行员转训来的，投弹并不熟练，再加上没有地面引导，轰炸效果并不理想。
那座尖塔只是蒙上了些灰尘。
而下一个攻击的就是梅南德斯了。
他仔细分析之后，选择攻击同一个目标，那样应该更有把握一些。
（他在空中无法确定上一次攻击的毁伤效果，只知道尖塔还没倒。）
但是就在他操纵着方向舵回转的时候，操纵杆却突然失灵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道强光和一个巨大的黑影。
镇压舰，折跃回来了。
【在灰蒙蒙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朵血红色的云。】
【将坠的太阳是她赤红色的眼睛，被夕阳染红的钢铁是她光洁的皮肤。】
【她浑身喷涌着电子流般的热气，其中涌动的是名为“武器”的血肉。】
【首先降临的就是帝国级的二号舰，大选帝侯号。】
梅南德斯拼尽全力拉起飞机，但是飞控系统的宕机让操纵杆沉重无比，引擎也在电磁脉冲中熄火了，飞机失去了动力。
只有奇迹才能让梅南德斯继续战斗下去了。
巨大的过载让他大脑充血，接着就是黑视。
这艘巨舰的出现让地面的战斗迅速安静下来。
似乎一切的抵抗在她面前都没有意义。
但是杰克他们抬头的时候，仍然看见了一个小黑点在向大选帝侯号飞去。
那正是黎万山的座机。
他是一位冷静的战士，一位顽强的飞行员。
他在巨舰跃出的时候距离比较远，飞机没有受到影响。
而且他知道，那种战舰在折跃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火力真空期。
这是他来到未来之后才学到的新知识。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着，接着他就有了自己的分析。
现在这艘巨舰任人宰割，但是凭借自己的武装要伤到她是不现实的。
但是他注意到，这艘巨舰的两侧是飞行甲板，攻击那些隧道式弹射器就可以阻止随后的飞机起飞。
“还有机会，还不到放弃的时候。”
黎万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加力。
足够接近之后，他在武器面板上选择攻击模式，手动标定那些飞行甲板的深处。
飞弹发射了。
直直地命中了目标。
但是爆炸的火光看起来就像是黑夜中一颗暗淡的星星。
黎万山又盘旋一圈，发起了第二次攻击。
打空飞弹后，他又飞跃那些甲板，用机炮扫射空气闸。
空中的其他飞行员看见了黎万山仍在战斗的身影，也纷纷拉起飞机跟着他做最后一搏。
……
梅南德斯眼前一片漆黑。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了某种水缸里一样。
他告诉自己不能再睡了。
但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耳边朦胧地传来了什么声音。
沉闷又带着些许刺耳朵的尖锐。
【拉起，拉起，拉起。】
座舱里的女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喂，你在做什么？】
【快醒过来啊。】
梅南德斯听见了吉斯大叔在耳边叫他。
【你可是打不垮的天才飞行员，醒来，然后继续战斗下去。】
梅南德斯想抓住那个声音，他的意识浮到了海面。
他猛然惊醒，发现座舱里有许多血迹，他内脏破裂有内出血。
但是他还活着。
他已经可以看见地面上雷达天线，说明离地面已经不超过五十米了。
用最后的力气，梅南德斯拉起了飞机。
在奇迹般的一刻里，引擎重新自动点火，飞控也随之上线。
下一秒，飞机冲天而起，仿佛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