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小队的来时路被一发射偏的炮弹截断了。
他们无路可退，而待在原地就是等死。
老狐狸队长让大家彼此掩护，梯次撤退，而方向则是马上要被轰炸的通讯塔。
在开阔的空地上，迫击炮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可惜他们没有办法躲在室内了。
士兵们紧凑的进攻压缩了他们的生存空间。
既然如此，不如一鼓作气冲进通讯塔。
士兵们那边也开始有些犹豫，他们对己方的炮击支援水平心里有数，冲过去就是自己挨炸。
于是他们占据了天文中心边缘，开始跟山上的近卫小队对射。
他们的指挥官是一个年轻的陆军上尉，他本以为这是趟肥差，便一把揽了下来。
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
他举着融合视野望远镜在火线后观察，明明他根本就没看见几个敌人，自己这边却偏偏进攻乏力。
他数次下令攻击，都被近卫小队在不知不觉中打退，现代火力的火力优势在一定程度上削减士兵的承受限度。
他此时已经观察近卫小队干净利落的动作和行动速度，知道对方战斗力远超自己这边，但是人数太少了。
他咬了咬牙关，碰上了硬骨头他自认倒霉，但是呼叫增援的事情还是得先缓一缓。
如今他们边境大队改投大选帝侯麾下，这是第一战，本身就是一种信号，一场表演。
如果让自己玩砸了，后果他难以承受。
他带了六十个人，整整六个步兵班，人数完全足够消耗。
对方开始的时候没有求战，落于下风时都没有大动作，绝对是因为人数太少。
他下决心要在这里歼灭对方，所谓代价也不过是崩两颗牙。
万一搂到大鱼他就是首功。
两相权衡之下，他再次下令攻击。
他分出两个班卸下重火力，从山间摸上去，其余四个班在正面压制推进，以求策应。
传统的步兵战术就是狐狸小队此时最害怕的东西。
没有投机取巧意味着没有明显的破绽可以利用。
他们冲到通讯塔下，用最快的速度开始构筑掩体。
而狐狸队长则快速检查了一下通讯塔的状况。
他发现通信塔功能完好，只是没有电力供应。
“皮特伯恩教授，我们已经占领了通讯塔，有办法恢复通讯，不过维持不了多久。”
霍普在通讯频道里回应：
“我一直在尝试联络你们，通讯恢复了吗？”
“暂时。”
“那些人正在攻击总控室，我们的人正在顽强抗击，但是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但是皮特伯恩教授还是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霍普已经完成了模拟分析，我们拿到了要的东西，上传之后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打断了想说什么的霍普，对另一头的近卫小队说道。
他知道这些近卫终究跟他们不是同路人。
但是这个任务必须完成。
“不用担心，总控室那边只是烟花，我们的视野很好，可以看见他们所有人的动向。”
老狐狸队长则是这样回答的。
“正在向你们发送数据。”
皮特伯恩没再说什么，他大概听出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近卫小队的态度有些松动。
通讯又一次被切断了，因为包围这里的陆军设置好了中继通讯器，他们再次对这里进行了无线电干扰，同时他们自己还可以保持通讯。
老狐狸队长把手从通讯器上挪开，那双手上沾满了刚刚变凉的血迹。
狐狸1号已经断气了。
他的腹腔爆炸产生的弹片打穿了，因为那枚炮弹爆炸的地方离他实在太近，大量的破片让力场护盾来不及反应。
然而他并没有如实报告自己的伤势，只是简单地给伤口做了点伪装。
是的，伪装。
密集的弹孔让他的内脏严重受损，血也根本止不住。
粗糙的战地包扎只是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其实完全没用。
老狐狸队长等到亲眼看见伤口才发现了这么一回事。
他成为皇帝的近卫已经将近十年了，因为丰富的作战经验才被选为队长。
也就是说，他见惯了生死。
事实上，在来这里的路上，在命运的山谷里，在幻象的战场上，他已经失去了四个战友。
他本以为这次跟以往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当他的手放在不再喷出鲜血的伤口上时，他知道某种东西已经改变了。
他们以为自己经历过战争，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从加入近卫开始，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他们也许会倒在冲锋的路上，也许会在狭路相逢中被对手斩于马下……
但是即使是那样，也都算是美好的想象了。
因为战争的本质是混乱和无常。
如果有人以为能依靠合理的战术和规划实现风险控制，这在战争中也是奢望。
死亡总是在你最想象不到的地方来临。
一颗打偏的炮弹，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一枚没有排除的地雷，就足够让一个终身残疾。
一颗飞来的流弹，也许就刚好打进了眼窝里。
这就是战争，命运无常的明证。
近卫们不是新兵，但是他们也有极限。
久经战阵的老狐狸也有一个悲伤的阈值。
这一刻他的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空间可以用来思考一切了。
那只老狐狸转过头来，不想再跑了。
狐类有时候比狼更记仇。
仅剩的三个近卫集合起来，草草安葬了他们的队友，在他的身上放上两块石头当作坟墓。
他们从来到这里开始，一直就是旁观者的心态。
他们见到的人有些跟他们不在一个时空，有些跟他们不在一个阶层。
但是狐狸1号的死，把他们拉进了这个世界。
就像他们宣誓时所说的那样：
【“我们坚韧，我们胜利；我们忠诚，我们强大。”】
皇帝的利刃为了他们自己而出鞘了。
……
中心电视塔。
卡尔科废了半天劲，终于接受到了天文中心那边传来的信息。
一段视频和一些文字说明。
“东西他们已经发过来了。”
“你们确定这就能行吗？”
卡尔科有些忐忑地问道。
而彭尼法斯如是回答了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不行也得行了。”
“准备广播。”
契尔连科和里奇站在门口，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建筑的顶上两层，连同房顶的停机坪。
电视塔本身有维修通道，但是也需要从楼内进入。
所以他们只需要守住几个上下的楼梯和电梯就就可以了。
说是守住，他们有个更好的主意，直接炸塌。
“炸药已经布置好了。”
“信号好，直播流正常。”
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完成了各项检查，分别在对讲机里汇报了。
彭尼法斯收到之后，走到杰克面前。
“我想这个消息应该由你说出来。”
他的想法不无道理，杰克才是他们之中对那场灾难、对尖塔最熟悉的人。
可以说，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站在大众面前说出真相，那么最合适的人就是杰克·法罗伊了。
杰克知道彭尼法斯的意思，眼下情况紧急，他没有推辞应下了他的请求。
卡尔科最后一次检查了通讯设备。
“这东西还连着网络平台和卫星信号，可以说只要是有信号的地方都能够收到我们接下来要播发的信息。”
“顺便，我还留了个爬虫，可以实时分析舆情。”
彭尼法斯长呼一口气，在无线电频道里说道：
“全体注意，‘真理之声’行动开始。”
契尔连科引爆了炸药，楼里上下的地方都被堵死。
接着他和里奇就在走廊上巡逻，以免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哪里有人摸上来。
彭尼法斯和杰克坐在演播室里，卡尔科负责操作设备。
承载信息的无线电波传遍了整座城市和郊区。
他们在同一时间收看到了同一个节目，而所有的网络平台也在推送这则新闻。
【当你们顺着猎户座参宿四的方向看去，在晴朗的夜晚，它的正下方会有一个暗淡的光斑。】
【那是阿斯莫拉的邻居，离阿斯莫拉最近的恒星系，没有被殖民，也没有人类到访。】
【而这个无名恒星系的一角，有一颗孤独旋转的行星。】
随着霍普录音的叙述，星图慢慢放大。
这当然是一种可视化处理，让观众有代入感地知道这颗星球的位置。
【和我们脚下站立的阿斯莫拉一样，这星球也有高山和海洋。】
有些观众已经觉得这是一档天文科普节目了，但是下一秒霍普话锋一转。
【这样星球本可以继续存在上百亿年。】
【直到迎来毁灭。】
那颗不知名的行星上突然发生爆炸，接着迅速塌缩，化成了一道强光消失了。
【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一颗星球的死亡，但是这一刻没有人可以否认，这颗星球凭空消失了。】
【他的反射光、磁场、引力，一切，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这颗星球被处死了，被一种可以让星星熄灭的武器。】
“一座被称为尖塔的武器。”
视频播放结束，视角转到了演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