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悦准备好的所有话，被冷不丁打断。
他怔怔看着宴行之，麻木的接过巾帕，又扔进水盆里。
“主子您这是何意？”
“您别告诉我，您已经动摇了，从现在开始，就……”
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宴行之却装作听不见似的，依旧执拗的问。
“你觉得我是怎么了？”
“我为何要为她争取那么多好处？”
漆黑的瞳仁波涛汹涌，却又仿佛失去方向。
言悦垂下眼帘。
“主子，您是不是……喜欢云凤芷？”
话说出口，整个书房内都安静下来。
宴行之顿在原地，疏离的眉眼透出茫然。
言悦干脆硬着头皮全说了。
“主子，其实您从最开始接触云凤芷就不对劲了！”
“您从不近女色，却一次次的和她……这就罢了，您还一次次放过她，到了如今，都快要把自己的前程赌上了！”
他看着宴行之，抖着往前走了两步。
“这难道不是喜欢？”
“如果这都不叫喜欢，那什么才是？”
宴行之仿佛受了巨大的冲击，他抬起头，看向言悦。
嗓音沙哑到极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疯疯癫癫的笑起来。
“不……不是的。”
“我从不喜欢任何人。”
——
云凤芷这边，忙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吊住了赵嫣雨的命。
女人伤的很重，肋骨断了两根，腿骨有骨裂的迹象。至于皮外伤，更是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
云凤芷给赵嫣雨调养过几次，眼看她身体有好转，可现在又急转而下，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晚沏端着一盆盆的血水泼出去，又端着清水进来。
随后，连她都忍不住开口。
“赵小姐应该很痛苦吧……”
“我们从前见过她几次，她每次都高高在上，一看就是被捧在掌心。”
云凤芷用力将细布缠紧。
“所以得知真相，她从天上跌进泥里。”
固定住她的腿，她才着手去处理这些伤口。
腐肉挽掉，化脓的地方要用匕首一点点刺开挤出，清水一遍遍的擦洗，再上药。
在她攥着赵嫣雨的手，要帮她擦洗手心的时候，才发现她手紧紧攥着，里面是一张字条。
她小心翼翼展开，是用血写的字。
“我爹要杀你，快走！”
云凤芷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以，赵嫣雨变成这样的原因，是因为她发现了赵文伯的计划，准备给她通风报信？
结果被发现了。
那赵文伯来的当日，赵嫣雨是不是也企图阻止，所以才被踹断了肋骨，连腿骨都裂了？
云凤芷闭了闭眼。
许久，她手轻轻落在赵嫣雨的额头。
“嫣雨，你以后自由了。”
大概在第四日的时候，赵嫣雨堪堪转醒。
她看到云凤芷的瞬间，就一把抓住她：“你没事对吗？”
“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云凤芷张张嘴，只觉得满心酸涩。
许久，她开口。
“赵文伯，死了。”
女人愣住，随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捂着生疼的心口，无声落泪。
然后变成嚎啕大哭。
云凤芷将她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后背。
赵嫣雨哭够了，才开口。
“死的好！”
“我那日是要去见你的，可我爹娘疯了一样的阻止我。”
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云凤芷听得心惊肉跳。
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她被踹断了肋骨，腿也伤了。
之后还被关进柴房，日日被儿臂粗的鞭子狠狠鞭笞，像是要将她活活虐死。
赵嫣雨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
“云凤芷，你真的把我救出来了。”
“太好了。”
云凤芷垂下眼帘。
“我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若我能早一些，你就不会……”
赵嫣雨缓缓摇头。
“你腹背受敌，所有人都要置你于死地。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我听到你的死讯，我也不活了。”
她分明是笑着，可怎么看都像是在哭。
云凤芷无声叹息，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放心，我已经把你要过来，从今往后你就住在我这里。”
“好好养伤。”
赵嫣雨怔怔的，随后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她恢复的很快。
云凤芷变着法的做药膳，一份她自己吃，一份给赵嫣雨。
日日换药，日日针灸，身上那些伤就迅速愈合，骨裂的腿也开始有愈合的迹象。
就在这日夜里，赵嫣雨叫住她。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在计划着跑出去给你通风报信的时候，好像有人去过赵家。”
她看向云凤芷，掰着手指头数。
“应该是两拨人。第一拨人来过之后，蓝月茹的表情明显就不对了，疯疯癫癫的不正常。”
“然后第二次有人来的时候，我爹就抓住了我。”
云凤芷眼底沉沉。
赵嫣雨脑子很清醒。
“我在赵家的这些日子，很仔细的观察过了。”
“赵文伯明面上把持着整个赵家，控制着蓝月茹。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她攥了攥手。
“是蓝月茹在操控一切，她把赵文伯当枪使。所以即便他死了，她也一点都不难过。”
云凤芷眉心一跳。
果然，蓝月茹不简单。
她心里盘算着，眼底阴芒迸发。
赵嫣雨继续道。
“你不是还在追查云家被毁的事吗，我们赵家的确参与了。”
“赵文伯只是被使唤的人，真正操控的是蓝月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让我娘疯了一样的想要置你们于死地。”
云凤芷抿着唇，刚要说她药人的事情，就听她道。
“关于蓝月茹从有身孕就开始将我改造成药人的事，她说给我听了，但这不够。”
“这些不足以让她对你们一家人穷追不舍。”
她坐直了身子，拉着云凤芷的手。
“你们云家，应该还有鲜为人知的秘密。而且和蓝月茹的利益有冲突，甚至有可能威胁到她的性命。”
云凤芷怔住。
这倒是另外一个思路了。
她一直觉得，云家被灭，是多方面促成的悲剧。
这个多方面，是萧家，云家旁支和赵家，太医院那边，以及皇帝的不管不问。
可如今……
蓝月茹，好像成了关键人物。
她眯了眯眼，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听外面的通报。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云凤芷看看赵嫣雨，这才起身往外走。
男人就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
在她靠近的瞬间，宴行之忽然转身，将她用力抵在栏杆上，发狠似的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