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有片刻的沉默。
“我一会儿有个董事会要参加。”沈昼声音沉沉，姜软听得出他话语里的为难，“开完会我就来找你。”
N市到A市的车程，说远不远，可开过来的时间也不算短。
沈昼大概率明天还有别的工作，来回折腾一趟，她都觉得麻烦。
于是姜软轻叹了声，换了话题：“祝烟怎么样？”
“还好。”沈昼答，“没有伤及要害，现在情况还算平稳。”
多余的话姜软一个字没说话。
她挂了电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沈家内忧外患，他腹背受敌，举步维艰，在这种节骨眼上，她竟然还在因为祝烟的只言片语变得敏/感多疑。
况且，工作上的事，本来就应该她自己处理，找沈昼算个怎么回事。
下午四点，同事来找她：“软姐，之前和研至金融合作的项目定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再看一下？”
“行，你拿给我吧。”
说起研至金融，姜软又无可避免地想起了沈昼。
剧本一共三十多集，冯舒楠写的东西还是挺值得推敲的，等她都看完，都已经下班一个多小时了。
最近公司不忙，张妍来了之后，部门到现在还没有开过张，手头上的活儿也都是之前项目上留下来的问题，所以基本没人加班，大家到点儿也就走得差不多了。
姜软从工位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麻木的腰背。
突然余光瞥见桌边多了杯热美式。
“还没走呢小刘。”部门里就小刘知道她喜欢喝这家的咖啡，她顺理成章地以为小刘。
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疲惫又委屈的声音：“软姐，我是小沈。”
姜软：“……”
回过头，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沈昼。
他说到做到，开会结束之后还真来了。
“董事会耽误的时间有点久，所以出发得晚了点。”他解释说。
“不是说算了吗？都叫你别来了。”
沈昼勾起唇角，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所以心里是希望我来还是不来？”
“你明知故问。”
“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很忙。”沈昼解释道，“刚回公司，很多事情还没上手，需要花点时间。”
姜软微微颔首：“嗯，我知道。”
沈昼看着她：“下周会去一趟国外的分公司，大概半个月之后回来。”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是沈昼决定回去的那一刻，姜软就已经知道了的命运。
见她又是很久没说话，沈昼伸手轻轻把她揽在了怀里。
姜软伸手推他，小声提醒他：“在公司。”
“在我的公司。”沈昼答得理所当然。
行吧。
你的公司，你说了算，你开心就好。
“待不了多久，一会儿还要回去，明天上午八点有个早会。”沈昼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虽然我这段时间会很忙，但再忙，该留给你的时间，我一秒都不压榨，就会议多，给你发微信和打电话的时间总还是有的。”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说出口的每句话都在极力抚平她内心的惆怅。
姜软抬眸看着他：“你一天开十多个小时的车，身体吃得消吗？”
沈昼似笑非笑：“我现在有司机。”
他指了指楼下停着的那辆玛莎拉蒂。
车里还亮着，没熄火，驾驶座上有人在用手机，屏幕泛出淡淡的光。
“司机在等我。”说着，沈昼拿起身侧椅子上放着的纸袋子递给她，“让厨师给你做的晚餐，走吧，送你回家。”
姜软跟着沈昼上了车。
宽敞的车后座，空气里有淡淡的车载香氛的味道。
驾驶座上的司机从后视镜中偷偷瞄了后座的两个人几眼，等红绿灯的空隙，拿出手机飞快地发送了一条信息。
就是这样微笑的动作，被沈昼精准地捕捉到。
他的脸色有一闪而过的阴郁，在把姜软送回家后，司机要启动，却被沈昼阻止了。
“在给谁通风报信？”他的声音冰冷，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司机悻悻地笑了两声：“什么通风报信？你在说什么，我没太懂，少爷。”
“你在沈家开了几年车？”
“回少爷的话，十六年。”
沈昼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后座的车窗窗沿：“十六年，到最后，连一个子儿都拿不到，还要把从前拿的所有都吐出来，这就不好了。”
“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有话直说。”
“你的大儿子在白日集团公司做的那些事，足以让他把你的养老钱都赔进去。”沈昼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带，继而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司机的脸色骤然一变。
“少爷，你才刚回沈家，这样不好。”
沈昼轻声道：“不妨我们试试，真到了那一步，你所谓的靠山，究竟是会为你遮风挡雨，还是明哲保身。”
司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虽然沈家少爷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没有回家，但说到底，只要季嫣凝一日没被扶正，沈昼就是白日集团的第一继承人。
“多谢少爷提点。”末了，司机开了口。
沈昼：“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你为沈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理由在我这里得不到优待。你也不用着急在我和别人之间权衡，暂时还波及不到你。”
潜台词，让他不要打草惊蛇，还和季嫣凝那边保持正常的沟通联系。
司机没再说话，踩下油门，车绝尘而去。
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了。
沈昼脱下外套上了楼，路过主卧看见们虚掩着，里面有光。
今天沈廷佑去B市出差，不在家，在屋里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
沈昼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用力推开主卧的门，看见季嫣凝就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
季嫣凝没想到沈昼会回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却还是尽力保持着脸上的镇定。
“谁让你进来的？”沈昼补补逼近，停在了季嫣凝的前面。
季嫣凝皮笑肉不笑：“我进来打扫一下。”
“急不可耐了？”沈昼冷声道，“我这才刚回来，就坐不住了？”
“沈昼，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最起码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说话的时候……”
“这是沈家。”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季嫣凝，“你没资格在我这里讨要半点好处。”
“我不用和你讨要好处，你接受我也好，不接受我也罢，都不会对我的人生有半点影响。”季嫣凝直视着他的眼睛，也懒得再在他跟前戴上虚伪的假面了，“你别忘了，有继承权的不止你一个人，你父亲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你的弟弟妹妹也和你一样，同样享有白日集团的继承权！”
沈昼冷笑了一声：“如果是这样，你还急什么？”
没等季嫣凝回应，沈昼继而道：“你当然急。要想继承白日集团，那么你带回沈家的种身上必须留着我父亲的血。既然他们身上和我流着一半相同的血，你又一次一次地想用婚姻关系坐稳自己在沈家的地位干什么？”
闻言，季嫣凝的脸瞬间苍白。
“只有一种解释。”沈昼顿了顿，“要我说给你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