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蓬马车安静的行驶在官道上，马车内肖如宁正看着最新的话本子解闷，风月在一边自顾自的赏玩自己的步摇，跟一个普通的姬妾没有什么区别。
“你擅长什么？”
冷不丁，肖如宁突然开口，风月略略抬眸，笑眯眯的：“奴擅暖床，公子可需要？”
“你可会暗杀术？”
肖如宁目光扫过她食指跟手腕处细细的茧子，合上话本子，眨了眨眼：“若是会暗杀术，可愿指导我一番？”
“……公子说笑了。”风月抬起团扇，悄悄遮住自己翘起的唇角，眼底的嘲讽之意一览无余：“您是大家出身，怎可受那等风吹日晒，霜打雨淋？”
“有何受不得？”
肖如宁放下话本子，摇了摇头：“习武哪有不吃苦的，你我都是女子，你既然受的，为何我受不得？”
“……”
风月收敛了自己的笑意，冷然望向肖如宁，肖如宁还是那副笑模样，眼底没有鄙夷，没有高高在上，清亮无比。
良久，风月突然笑了：“人有三六九等，物有云泥之别，你我虽均是女子，然你我天壤之别。”
说完这番话后，风月不再开口，自己缩在角落里，把玩着自己精致的钗环，再也不多看一下。
马车内，沉默良久。
烈日下，马车一路奔驰，尽管已经尽量挑选光亮好走的官道，但这时候的官道大多是夯土路，灰尘满地不说，上面还有着各种深深浅浅的车辙，轮子又是木头轮子，尽管装了减震的物品，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车内的肖如宁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全都颠碎了，正值盛夏，尽管马车有帘子遮挡，可这一路下来，里面简直闷如蒸笼。她第一次认识到，坐马车是个如此受罪的方式。
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一直在持续，伴随着阵阵暑热。肖如宁实在扛不住，强行掀开车帘，赵超紧急停下马车，她一步跳下去，在路边扶着大树不住的干呕。
可惜她上午没吃什么东西，吐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让自己眼冒金星，手脚发软。
擦了擦嘴角，肖如宁无奈的回到马车上，她制定的赶路计划，在外面驾车的叶崇赵超还未说什么，她绝不能放弃。
可惜她精疲力竭的样子也瞒不过车外两人，没一会，叶崇掀开车帘，主动开口：“少爷，前面是县城，我们去休整片刻吧。”
“对呀，少爷金尊玉贵，这下可是吃苦头了呢。”
风月在一边闲闲的嘲讽两句，说来奇怪，这一路颠簸，风月身上带着钗钗环环分量可不轻，可她仍旧面不改色，一点都不见憔悴。
“风月，慎言！”
叶崇冷冷的开口，风月撇撇嘴，一把掀开车帘，抢过赵超手中的马鞭，一下子抽在马身上。
“咴律律——”
马儿吃痛狂奔，带着在马车内的肖如宁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阵阵发木，胃中翻江倒海，险些没昏过去。
“呵。”
叶崇一个冷哼，下一秒，肖如宁就看见车帘掀开，风月整个人被扔了进来，头发上的零碎撒了一马车。
“身为暗卫，可以挑主，但不可伤主，风月，你可是需要我好好教导你什么是暗卫？”
“……”风月自顾自的从马车中坐好，也不顾地上的一地钗环碎片，冷冷的掀开车帘：“不用你教我，管好自己罢！”
肖如宁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瞅了眼风月，忽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
“什么？”
风月眸光十分戒备，肖如宁无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马车的木头有些糙，你这里有擦伤。”
“……休想收买我。”
风月根本不接瓷瓶，随手挽了下头发，就要去前面跟叶崇继续打一架。哪想到刚调整姿势，衣袖就被肖如宁给扯住了。
“我不是为了收买你。”肖如宁无奈的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接下来的旅途中我还需要你的照顾，这瓶伤药也只是为了让更好的保护我才给你。再者，你如今名义是我侍女，这伤痕让人瞧了，免不得觉得我私下暴戾，虐待于你。”
“不是什么名贵的方子，不过女子素来爱姿容，这里面的药用了保正不留疤。”
风月垂眸，望着嘴唇泛白，额边碎发凌乱，脸颊瘦了一圈却仍然坚持给她递药微笑的肖如宁，忽地夺过了药瓶，胡乱的抹在自己的额头上。
“叶崇，不去县城，我们尽快往前走。”
肖如宁算了算时日，略微有些发愁：“他们比我们早出发几天，这几日的追赶估计还不够，继续下去吧。”
“这……”
叶崇迟疑片刻，见肖如宁坚持，无奈之下还是点了点头。
强行找了个枕头倚靠，肖如宁催眠自己，这是个摇篮，不是马车，她要睡觉，梦中没这么颠簸……
忽然，额头上贴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她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摸了摸额头，一个不明药包贴在上面，药包散发的气味跟感受，让她精神为之一振，抬眸朝风月望去，就看见对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在角落里看话本子。
细细一看，发现那话本子的皮放倒了。
这性子……
肖如宁坐正，朝风月拜了拜：“谢过风月。”
“……嗯。”风月略不自在的撇了撇唇，忽然开口：“你还想学暗杀术么，学暗杀术的苦可比坐马车累多了。”
肖如宁眼睛倏的一亮，忙不迭的点头：“风月可愿教我？莫说现在，更苦都吃得。”
“你为什么想学？”
“我不想成为你们的拖累。”
更重要的是，现在她更有想守护的东西，她想攥紧一切能攥住的筹码。
“你一个大家王妃，成为拖累不是理所应当的么？”风月直视着她，眼神冰冷得很：“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外面的事情交给郎君与下人，才是你等要做的事情。”
“不。”肖如宁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我愿成长根木，不愿成菟丝花。”
“……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