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蛰现在还不能理解他的大伯父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扑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陈景肆。
陈景肆将他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背,哄他入眠。待肖如宁来到养心殿的时候,陈惊蛰已经甜甜的进入了梦乡,肖如宁伸手轻抚他的脸颊,眼里尽是母爱。
“惊蛰这孩子就是有些闹腾。”肖如宁小心翼翼的将陈惊蛰从陈景肆的怀里抱起来,柔声的对他说道。
肖如宁知道陈景肆对这个孩子有着许多的期许,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想自己的孩子肩负太多,只想让她平安的长大就是。
“活泼一些挺好的,不然这诺大的皇城,我该是多么的寂寥。”陈景肆抬手想抓住透过手心的光,但什么也没有握住,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能给陈惊蛰的只有无限的关怀罢了。
肖如宁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陈惊蛰带出了养心殿。
……
几日后,春闱考场。
科举一事,乃天下人之大事,谨慎得不行。这春闱一连考了三天,第三天一早,考场外就候着各家的马车。
碧醇阁。
尽管春闱榜已经下发,但还是有众多学子没有离开,有的是打点拜座师,谋求官位,有的是打点找学子,谋求下一届中举。
总而言之,这会子的京城,热闹的很,三不五时就来一场文会/酒会/诗会,无数的酒楼妓馆,就等着这时候赚个盆满钵满。
其中,尤其以碧醇阁为首。没办法,谁叫这里是京城上一届状元老爷住过的酒楼,文人嘛,谁不想沾沾喜气。
这家掌柜的也是大手笔,会做生意,特意给顶楼留出一面墙来,放言说若谁取得文会头筹,他必将此墙为纸,让其作品供人观瞻。
哪有才子不好名,这下,碧醇阁一下子成为最近大家都在谈及的地方,而今日,恰奇就是文会的最后一天了。
现在,七皇子跟男装打扮的肖如宁,就施施然的混入其中,找了个偏僻的隔间,要了点茶酒小菜,竖着耳朵听着。
“寒岁兄此文有大才啊!”
一身材瘦削,脸色青白的男子挥舞着扇子,满脸的得意之色,口中却自谦:“哪里哪里,拙作拙作。”
“岁寒兄,此文质朴天成,不愧我泸州才子啊!”又有人跟着传颂,很快,就有店小二在哪诵读这位‘泸州才子’的文章。
肖如宁动了动耳朵,顺着视线望过去,忽地笑了。
这文章她熟得很啊,这不就是宋柏屡次吹嘘的文章……
她听小道消息说,这文笔文风颇得项梁的真传。
但好似以前的水准却是连三岁的孩童都不如。
不过着令她感到好奇,泸州才子,纵然下罪,却又怎么会写出那样的文章来?
除非……
肖如宁笑着招来店小二:“去买几把空白宫扇,两刀笺纸,还有,我这有上好的松烟墨,一并拿去给那位泸州才子。”
“就说,仰慕其才华,求其以‘碧醇阁’为题,赋诗几首,留下传颂。”
“如宁!”
七皇子看到这一幕,十分不愉快:“你若是喜欢,便邀他过来,何须如此费神?”
“试试他的才华罢了。”肖如宁俏皮的眨了眨眼,笑得跟个偷了鸡的小狐狸一般:“惊蛰念叨了好几次这篇文,夸他是有君子之风,我倒是好奇是不是真君子。”
“你呀!”
七皇子放下心来,忽地有些不爽:“惊蛰真就这么喜欢他?”
陈惊蛰向来只是对亲近的人才有些好脸色,七皇子因为最近忙着其他事情,都没有空陪伴他。这不突然听到他夸奖了别的人,内心顿时有些不平静。
瞥了眼宋柏,面色青白,脚底不稳,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那值得自家干儿子夸赞!
“只是说他文章做的好。”肖如宁笑眯眯的倒了杯茶,看着店小二一路朝宋柏跑过去,觉得嘴里的茶水更香甜了。
小二纠缠了半天,那宋柏脸色忽然一肃:“在下诗作从不与外人,恕难从命。”
“就是,宋兄的诗篇哪能这般与人,休得胡闹!”周围几个人急忙帮腔:“哪来的鸡鸣狗盗之流,就胆敢来求诗!”
这话一出口,七皇子的脸瞬间就阴了。
本来就看这狗屁才子不爽,现在更是羞辱了肖如宁,这哪里还忍得,于是推开了包厢,冷冷的盯着宋柏:“若是本王让你作诗,你作还是不作?”
就在这时,碧醇阁掌柜的从楼下连滚带爬的冲下来,一下跪倒在七皇子身边:“草民……草民参见七皇子!”
“七皇子!”
周围一片哗然,众多士子纷纷下跪行礼,七皇子昂然站在其中,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宋柏:“你就是泸州才子?”
“草民……草民户籍确是泸州……”
“来,给他纸笔。”七皇子大马金刀的撤来一张椅子,施施然的坐在上面,眼神冷厉:“听闻你才华出众,本王特意想找来你诗篇一读,可惜你却吝于与人,如今可愿赋诗?”
“草民……草民愿意。”
宋柏冷汗涔涔,战战兢兢的从跪在地上,拿着毛笔的手一直抖抖抖个不停,墨汁都被甩了出去。
望着地上点点墨汁的白纸,七皇子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我倒不知对于二甲才子,赋个诗这么难?”
“七皇子何必强人所难。”
温润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满场冷凝的气氛,陈景礼的政党死对头,左相家的二公子,顾池轻袍缓带的从另一扇包厢出来,温煦的开口。
“与你何干?”七皇子压根不搭理顾池,还是看着地上的宋柏,眼睛锐利的眯起来,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写还是不写?”
顾池皱了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柔声安抚:“宋学子,你写上一首吧,放心,无论好坏,我定会护你周全。”
在两位贵人的注视下,宋柏终于两眼一翻,生生的晕倒在了地上。
就算晕倒又如何,七皇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