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礼猛地抬头，一错不错的盯着肖如宁，手指下意识的捏紧了中衣袖口，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面。
“噼啪”
烛芯燃爆，火光倏的一亮，转下就暗淡了下来，肖如宁默默的望着烛花，忽地笑了。
“宋柏一入京师就拜见了项梁，而这次他的名次仅仅低于你——刚巧不用去殿试，若不是今日下午，陈景肆绝不知情。”
“即便是有了今日之事，陈景肆……”
她想了想七皇子临走的眼神，苦涩的摇了摇头：“也未必知情。”
几日后，殿试开场。
这是很多学子一生中唯一一次见到陈景肆的机会。
毕竟能参与大朝会跟每年的陈景肆祭祀都要五品往上，而很多学子此次结束后，都会分到地方，如无意外，大多数人做到六品就已经是极难得了。
在殿试前，早就有礼部的官员给学子们做了快速的礼仪培训，然后也都被侍卫搜了身，随着指引公公的引导，学子们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宫中。
“陛下，臣有本启奏。”陈景礼出声说道，他决意将这件事情给说出，这样才能还万千学子一个公平。
“本届科举有舞弊者。”陈景礼此话一出，众人都一片哗然，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关乎到国运，是谁都耽搁不起的。
“可有证据？”陈景肆知道陈景礼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话一出，无疑是在风口浪尖，怎么也回不了头了。
“臣的妻子有证据。”陈景礼不卑不亢的说着，陈景肆着人将肖如宁宣召觐见。
“听闻你手中有此次春闱舞弊实据，可带来一观？”
“回陈景肆，臣妇却有实证。”肖如宁安静回答，下一刻微微转身，朝项梁行了个礼：“项梁项大人，实证就在您那儿。”
陈景肆瞥了一眼项梁，后者急忙跪倒在地，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老夫身为本次考官，怎会有徇私舞弊之行为，祸乱考纲？！”
他身后几个同为春闱阅卷的考官们脸色也都难看得很，纷纷开口：“是啊，妖女乱言，我等为朝廷选拔人才，哪有丝毫私心！”
陈景肆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摄政王妃，你莫不是拿着春闱这等事情戏耍于朕？”
“臣妇不敢。”肖如宁依旧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口中却字字珠玑：“项大人之子项言，前些日子将大人的文集编录成册，可有此事？”
“不错，老夫有幸再文坛略有薄名，老夫之子稍作润色，有何不可？”
“并非不可，只是恳求圣上，带来一册，证据就在项言所编的文册上。”肖如宁微微一笑：“届时，真相定当大白。”
陈景肆略略点头，立刻有人前去拿文册，肖如宁微笑，转身对身后的学子们略略福了福身：“不知诸公，可有人曾参与碧醇阁文宴？”
殿中静默良久，肖如宁心中冷笑，事关自身利益，这些学子们不站出来，早在意料之中，刚转过身，却忽然听见陈景礼朗月清风般的声音。
“那日文会，长风就在门外，我虽未参与，但也知其事。”
肖如宁瞪大了眼睛看向陈景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这会子替她说话意味着什么？
他居然还敢站出来？
肖如宁沉默片刻，忽地一笑：“原来夫君也知此事，那敢问夫君可还记得碧醇阁贴在榜单的文章？”
陈景礼略略点头，就看见肖如宁开口：“有请夫君将此文默写出来。”
满室寂静，就看见陈景礼在那墨豪纷飞，很快，那篇传颂已久的文章就默了出来。
陈景肆拿去一看，瞥了眼地上的项梁，眉头忽然皱起来。
“此次碧醇阁文首，乃泸州才子宋柏。他本次春闱高中二甲，此文乃他所作。”肖如宁不紧不慢的开口：“然而，宋柏实乃欺世盗名之人，此文在项大人的文册中早有记载。”
有小公公捧着文册前来，陈景肆略略翻阅，很快就翻到了同篇文章，脸色十分阴沉，冷冷的看着项梁：“项梁，你有何可说？”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跪在一边的项梁。项梁脑门冷汗直冒，心中骂死了宋柏。
他怎么想的到，自己的儿子随手将自己书房偶然的一片文章编撰进去，而这篇文章又被宋柏拿出去装样子，如今搞成这幅局面，他怕是再难脱身了。
陈景肆见他半天没反应，冷冰冰的开口：“押送宋柏前来。”
“臣……臣不知此事。”
项梁脑中急转，朗声开口：“臣妻乃泸州人，此次春闱确实收留了不少家贫的泸州人士，其中若有鸡鸣狗盗之徒……请陈景肆治老臣治家不严之罪。”
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跟春闱受贿舞弊的罪名，差远了。
肖如宁冷笑，扫了一眼项梁，朗声开口：“臣妇举证涉及的乃是春闱舞弊，并非项学士家宅之事，这位泸州宋学子乃二甲前列，其人肚子里半点文墨全无，臣妇不懂这般人士，如何做的二甲？”
“信口胡言！”
项梁气急了，转身怒斥：“区区一女子，不在家操持家务，却在这里信口雌黄，抨击师长，妇德何在？!”
“大人此言差矣。”
陈景礼忽地开口，声音温温润润：“立身乃正，方为师长，我等读书，乃为圣上解忧，为天下太平而读书，若无一为公之心，何来读书之人？草民之妻所言，句句为天下学子之公。”
陈景肆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好转起来，就在这时，却看见福公公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皇上，宋柏……今早突发疾病，殁了。”
“什么？”
陈景肆神情一肃，如果宋柏好端端的被带到殿前，他或许还能相信项梁的话，可如今宋柏好巧不巧的殁了……这次春闱绝对有问题。
陈景肆清了清嗓子：“暂时并未找到宋柏，无法证明宋柏真实学问，此次你检举春闱舞弊证据不足，但项梁确实修身不正，不堪为考官，那么此次……”